“网络暴力”在规范知识空间和大众知识空间的英译存在矛盾

 

从“电子科技大学双语失物招领事件”再到“感染新冠成都女孩遭网暴”，网络暴力事件频发，“网络暴力”一词也通过多种媒介进入大众知识空间并广受关注这一点可通过在百度网页上进行关键词检索得到初步验证设置“网络暴力英文”为关键词，时间跨度为2020—2021年，得到108万条检索结果。

然而，浏览中国主流的对外媒体对该问题的报道，发现“网络暴力”英译较为常见的有三种：“cyber violence”“cyberbullying” “online bullying”不难发现，“violence”与“bullying”表示截然不同的意思，这种不严谨的做法无疑会给中外读者造成困惑。

01国内翻译现状鉴于“网络暴力”及其英译表达在大众知识空间（如网络新闻传播媒介）中迅速流通，本文主要考察“网络暴力”在权威新闻媒体中的翻译情况及其英译表达使用频次，并通过检索专业辞书，进一步总结“网络暴力”在国内的翻译状况。

笔者在中国新闻网、中国网、新华网、《人民日报》、《中国日报》、《环球日报》这六个国内权威新闻媒体的英文网站上，将时间跨度设置为2015年—2021年4月，对“网络暴力”英译表达进行检索，得到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网络暴力”英译表达类型及其在各网站频率（2015年—2021年4月）

表1中共出现“cyber violence”“cyberbullying”“online bullying” “online violence”“Internet bullying”“Internet violence”六种英译，各网站的使用存在差异，比如，“Internet bullying”并未出现在新华网、中国网、《中国日报》，“Internet violence”并未出现在新华网、《人民日报》。

在引入两部分别产自英国和加拿大的电影Cyberbully（两部电影同名）后，国内对其电影名的官方翻译均为《网络暴力》不过，在《新世纪汉英大词典》中，“网络暴力”的英译为“cyber violence”，而“网络欺凌”为“cyberbullying”（新世纪汉英大词典，2016：1732—1733）。

总的来说，“网络暴力”在规范知识空间和大众知识空间的英译存在矛盾，且在后者范围内的使用情况较为杂乱，具体表现在“cyber” “online”“Internet”“violence”与“bullying”进行相互搭配，从而产生多种英文表达，再加上“violence”与“bullying”在词义上的差异，产生了混乱。

02“网络暴力”英译在国外使用现状选取美联社和路透社（美国和英国最大的通讯社）、《纽约时报》和《经济学人》（美国和英国代表刊物）、英国广播电视台（BBC）（世界最大的新闻媒体）作为考察对象，时间跨度设置为2015年—2021年4月，对“网络暴力”英译的六种表达进行检索，得到如下数据：

表2 “网络暴力”英译表达在各外媒网站词频分布（2015年—2021年4月）

从表2可知，路透社、美联社、《经济学人》均只使用“cyberbullying”，而《纽约时报》同时使用“cyberbullying”和“online bullying”不难发现，国外媒体中并未出现含有“violence”的“网络暴力”英文表达，反映出英语国家并没有将“网络暴力”中的“暴力”理解为“violence”。

然后在牛津（英国）、剑桥（英国）、韦氏（美国）、柯林斯（美国）等国外权威词典中分别对上述六种英文表达进行检索，最终只能获得“cyberbullying”这一检索结果，包括英英释义、例句及其他与该表达相关的信息。

此外，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CA）与英语国家语料库（BNC）可很好地检验某单词在英美国家的常用度及习惯用法在上述语料库中进行检索发现，只有“cyberbullying”“online bullying”“Internet bullying”三种表达可获得检索结果。

03“网络暴力”概念及其英译对比3.1“网络暴力”概念风险社会视野下的“网络暴力”被界定为：网络技术风险与网下社会风险经由网络行为主体的交互行动而发生交叠，继而可能致使当事人的名誉权、隐私权等人格权益受损的一系列网络失范行为；从具体形态上看，它主要以言语攻击、形象恶搞、隐私披露等形式呈现（姜万炳, 2011：183）。

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F）召集儿基会专家、网络欺凌和儿童保护等领域的国际专家，并与Facebook, Instagram和Twitter等社交媒体合作，从表现形式上对“cyberbullying”进行定义：“Cyberbullying is bullying with the use of digital technologies. It can take place on social media, messaging platforms, gaming platforms and mobile phones. It is repeated behaviour, aimed at scaring, angering or shaming those who are targeted.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英文网，2021-06-15）此外，UNICF进一步详细列出了三种属于网络欺凌的行为：（1）在社交媒体上散布关于某人的谎言或张贴令人尴尬的照片；（2）通过信息平台发送有害信息或威胁他人；（3）冒充某人并以其名义向他人发送内容尖酸刻薄的信息

从表现形式而言，两种定义显然十分相似，且“网络暴力”与“cyberbullying”所造成的后果皆涉及“人格权益受损”，不难认为，两者在意义上存在对等关系3.2词义对比根据国内翻译情况来看，“网络暴力”的多种英译的词义对比主要涉及两方面：（1）“cyber”“online”“Internet”三者的同义对比；（2）“violence” “bullying”两者的意义差异。

《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对“cyber”“online”“Internet”的英英释义分别如下：cyber-: (prefix) relating to computers, especially to messages and information on the Internet.（

朗文当代高级英辞典，2014：602）online(adj): connected to other computers through the Internet, or available through the Internet.

（朗文当代高级英辞典，2014：1760）Internet(n): a computer system that allows millions of computer users around the world to exchange information.

（朗文当代高级英辞典，2014：1324)从以上释义可知，“Internet”作为名词，意指“互联网”而“online”则为形容词后可接名词，表示活动发生必须依赖网络“cyber”作为前缀，意指“电脑”或“网络”，尤指在网络上进行交流，与后面的名词构成复合词。

因此，三个词意义上有重叠部分，且从语法功能看，后皆可跟“bullying”或“violence”《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对“violence”一词的解释为：(n) behaviour that is intended to hurt other people physically（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2014：2820）; 而“bullying”是“bully”的现在分词形式，解释为：(n) to threaten to hurt someone or frighten them, especially someone smaller or weaker; to put pressure on someone in order to make them do what you want（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2014：304）。

 前者强调“physical force”,即身体之间的碰撞；而后者强调“threaten”“frighten”“put pressure on”这三个动作，“bullying”在释义上并未提及一定会给受害人带来身体上的伤害。

世界卫生组织（WHO）将“violence”定义为：“the intentional use of physical force or power, threatened or actual, against oneself, another person, or against a group or community, that either results in or has a high likelihood of resulting in injury, death, psychological harm, maldevelopment, or deprivation”(WHO, 2002:5)。

与词典意义略微不同，WHO根据世界各国不同情况，科学定义“violence”一词，指出暴力表现形式包括“physical force”和“power”，涵盖了由权力关系导致的行为，例如，恐吓和威胁，扩展了人们对暴力的传统理解。

不难看出，暴力（violence）与欺凌（bullying）绝非两个等同的概念，欺凌属于人际暴力，质言之，暴力和欺凌是包含关系而上下义词在概念意义上有包含、被包含的关系，表示类和种的关系（李德俊，2011：60）。

一般来说，上义词（hyponym）作为类概念，意义较为一般，可包含意思比较具体的、作为种概念的下义词（superordinate）因此，根据曾建彬(2009)的三层次认知语义上下义模型，将暴力、人际暴力、欺凌如下排列：。

图1 暴力、人际暴力、欺凌的上下义关系从图1可看出，与暴力（violence）相比较而言，欺凌(bullying)的意义更为具体而《大英百科全书》对“bullying”的详细解释为：“intentional harm-doing or harassment that is directed toward vulnerable targets and typically repeated. Bullying encompasses a wide range of malicious aggressive behaviours, including physical violence, verbal mockery, threats, ostracism, and rumours spread either orally or by other means of communication, such as the Internet。

”（大英百科全书英文网， 2020-06-15） 从上述释义可知，从表现形式上欺凌还可进一步分为言语欺凌、网络欺凌、情感欺凌等显然，“暴力（violence）”“欺凌（bullying）”与“网络欺凌（cyberbullying）”三者之间虽有相似之处，但意义从一般变得具体，存在明显的层级性。

04基于语料库的“网络暴力”翻译为进一步查证“网络暴力”正确英译，笔者利用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CA），采用定量和定性的研究方法，从搭配、MI值、词频、同义词对比等角度进行分析，对“cyber violence”“cyberbullying”“online bullying”“online violence”“Internet bullying”“Internet violence”六种英文表达进行讨论。

4.1搭配及MI值分析辛克莱尔(Sinclair)(1991)认为搭配是指两个以上词语在短距离内同时出现，而互信息值（Mutual Information,MI）是对随机的两个词相关性的度量，即查询的词和可能性搭配词在所有语料库中的共现搭配比重（汪兴富，刘国辉，Mark，2008:29），语料库中Collocates功能提供的MI值数据可作为判断两个词是否存在搭配关系的标准。

霍斯顿(Hunston)(2006)指出显著搭配词的MI值大于 3 ，若两词的MI值为0，表明它们之间不存在搭配关系换言之，MI值越大，两词之间的关系越紧密本文利用COCA中的Collocates功能分别对“cyber”“online”“Internet”进行检索，右侧跨距均设置为1，结果显示，未能检索出“cyber violence” “online violence”“Internet violence”的MI值。

因此，“cyber”“online”“Internet”与“violence”间不存在搭配关系，与上述三种表达相关的各项分析数据自动为0，并不在后续步骤中重复列出而“cyber”后面可与“bullying”与“bully”搭配，“online”“Internet”亦可与“bullying”搭配，并得到各自的MI值。

如表3所示，MI值从左到右依次递减，cyber与bullying、bully两词的MI值均大于5，因此两者皆为显著搭配词且MI1值（cyber-bullying）大于MI2值（cyber-bully）,这说明cyber与bullying二者联合使用的频次更高。

而MI3值（online bullying）与MI4值（Internet bullying）虽皆大于3，属于显著搭配词，但明显小于MI1值和MI2值，搭配使用程度较二者低表3 “网络暴力”英译的MI值

4.2同义词对比同义词是汉英语言中普遍存在的现象，指意义相同的词语，又叫作等义词英语比较忌讳重复，母语者多使用同义词或近义词替换需反复出现的词“cyber”“online”“Internet”均可指“网络”，但它们与“bullying”进行搭配是否在意义上存在差异，需进行验证。

利用COCA的“compare”功能，分别对“cyber”与“online”、“cyber”与“Internet”进行对比，右侧跨距均设置为1结果如表4所示，“cyber bullying”使用频次最高，得到97条结果；“online bullying”使用频次低于前者，得到33条结果；“Internet bullying”使用频次为13。

表4 cyber、online、Internet与bullying搭配的词频对比

笔者基于语料库“CONTEXT”功能截取了以下例句：(1)bullying whether its in person—or online. Online bullying even has a name: cyberbullying.

(2)Cracking down on online bullying // Currently, 45 states have so-called cyberstalking laws and 11 prohibit cyberbullying...

(3)Hopefully this book raises more awareness towards Internet bullying.// Cyber bullying is becoming a much bigger deal ...

例（1）和例（2）均出现“cyberbullying”“online bullying”两个英文表达，浏览句子后可发现，原句叙述的主体即“网络暴力”例（1）中“cyber bullying”是“online bullying”这一行为的名称，内容性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online bullying”作为例（2）中的小标题，起点题作用，后半句交代解决问题的具体做法，针对的问题皆为“网络暴力”。

例（3）中前后两句分别出现“Internet bullying”和“cyber bullying”，在不重复用词的情况下，选择同义词将前后两句进行衔接，与韩礼德的衔接理论相符合不难发现，“cyberbullying”“online bullying”“Internet bullying”在意义上并没有显著差异，在英语中可相互替换，作为“网络暴力”英译表达。

4.3词频分布词频可客观反映某词在本土国家的使用和接受程度在语料库中检索“cyberbullying”，得到356条结果；“cyberbully”，得到25条结果；“online bullying”，得到30条结果；“Internet bullying”,得到13条结果。

由表5可知“cyberbullying” “cyberbully”“online bullying”“Internet bullying”在不同语域内的词频分布其中“cyberbullying”在文学语域使用程度最高，频次为151。

“cyberbully”频次较低，且主要出现在杂志、电视/电影等语域，偏向于口头使用,浏览上下文后可发现，后者在句中具有动词和名词两种词性，而前者只可用作名词“online bullying”和“Internet bullying”频次较低，显然这两种表达在英语国家的使用度远不及“cyberbullying”。

表5 cyberbullying、cyberbully、online bullying、Internet bullying在不同语域的词频分布

作为网络科技发展所衍生的问题，“网络暴力”一词及其英译面世较晚从表6可知，四种英语表达的使用频次均在2010年—2014年间大幅增长，到了2015年—2019年，使用频次却呈下降趋势，且“cyberbullying”的下降趋势尤为显著，这或许与人们对“网络暴力”问题的关注度相关。

但总的来说，“cyberbullying”使用频次仍然远高于“cyberbully”“online bullying”与“Internet bullying”表6 cyberbullying、cyberbully、online bullying、Internet bullying在不同年份的词频分布

笔者基于语料库“CONTEXT”功能，在特定语域截取了以下例句：(4)The empirical research on cyberbullying is still in its infancy--thus relatively little is known about how to effectively intervene electronic aggression. (ACADEMY)

(5)if its a true cyberbully, theyre just gon na make another account and keep doing it. (SPOKEN)(6)He set up a bunch of Facebook accounts to cyberbully me. Hey, this bitch is bothering me. (TV/MOVIE)

(7)Go in and blow the lid off, Rond’s Internet bullying story right now. (TV)(8)ban their bullies # Instagram s next big fix for online bullying is coming in the form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flagged...(MAG)

五个例句分别出自学术、口语、电视/电影、电视、杂志语域，且明显体现各语域的特点例（4）用词较为正式，句中“empirical research”一词意为实证研究，是为提出理论假设或检验理论假设而展开的研究。

该词可充分体现源语材料的严谨性，避免从主观角度分析问题而例（5）、例（6）的书面化程度明显低于例（4），其中含有“gon na”“Hey”“bitch”等口语词，且“bitch”属于英语中一个常见的俚语，通常反映说话人带有较强烈的负面情绪，在英美影视中十分常见。

从以上三个例句可知，“cyberbullying”在例（4）作介词on的宾语，形成介宾结构，因此该词具有名词的属性而“cyberbully”在例（5）中形成“冠词+形容词+名词”结构，作从句的表语；在例（6）中。

动词不定式“to+do”作目的状语，因而“cyberbully”可用作动词亦可作名词例（7）中的“blow the lid off”是美国常见的俚语，意为“揭露（丑闻）”，多出现于日常对话中而例（8）的“fix”意为“（尤指简单、暂时的）解决方法”，为非正式用法，可区别于正式文体。

05结语综上所述，本文对比“violence”与“bullying”，发现两词存在层级性，造成“网络暴力”各种英译表达在意义上存在一定差异然后利用语料库，从词频、搭配、MI值三个角度讨论国内“网络暴力”的六种常见英文表达，认为“网络暴力”译为“cyber violence”“online violence”“Internet violence”与英语国家的常用表达存在出入，可将其译为“cyberbullying”，而利用“cyberbully”“online bullying”“Interent bullying”进行同义替换，避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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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1）陈倩培，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2）姜诚，博士，上海理工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计算机辅助翻译技术、应用翻译研究声明：本公众号转载此文章是出于传播行业资讯、洞见之目的，如有侵犯到您的合法权益，请致信：chongchong@lingotek.cn，我们将及时调整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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