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曾经有过两个初恋对象。一个是高邮同乡大英子，另一个就是江阴南菁中学的夏素芬。

 

老头儿汪曾祺趣闻两百则（下）施行

101.救活一匹死马      汪曾祺在《说说唱唱》杂志工作期间，废稿堆积如山，可却从垃圾堆中以超常的毅力掏出一篇废稿，他读完之后，认为思想艺术都大有新意！是篇不可多得的佳作！花工夫改了些勉强可以辨认的错别字，把它呈送到主编赵树理那里。

赵树理一看，拍案叫绝，索兴亲手又改写了几段，润色了几处，这才拿到《说说唱唱》发表结果一鸣惊人，中国从此有了篇小说名著《活人塘》问世这颗写作明星就是陈登科，他却不知汪曾祺曾为他立下大功他作者原稿中写了好几个“马”字，下边都缺少4个点（即简化字那一横），前言后语的情节又跟“马”不相干，汪曾祺面对这字抽了半盒烟，最后也没认出来。

幸亏遇上高人康濯，猜着念“趴”，理由是“马看不见4条腿，不是趴下了吗”？为慎重特别去信问陈登科，他回信证明就是念“趴”，并为编辑能认出他创造的字而欣慰！（邓友梅：《漫忆汪曾祺》）102.旧酒瓶      汪曾祺的好友林斤澜的一大乐趣，是在家的客厅里，一边是书橱，一边是酒瓶橱，酒瓶橱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瓶，其中也有汪曾祺送给他的。

汪曾祺常常为老朋友收集酒瓶，见到一个特别的，立即收好，那怕是千里迢迢也要带给林斤澜1989年秋，他与何镇邦到福州讲学，何镇邦特此带上一瓶湘西的名酒“湘泉”从北京到福州火车须走46小时，快到福州，“湘泉”已经被汪曾祺独自品完。

何镇邦准备处理酒瓶，汪曾祺一下子拦住了他，说：“这个酒瓶是黄永玉设计的，陶质的，造型古朴，瓶口覆之以红绸子，更增添几分可爱，得给林斤澜留着”结果这个酒瓶子从福州又带到漳州交给了林斤澜，用何镇邦的话说，“斤澜的行囊中总是鼓鼓囊囊的，全是一堆酒瓶子”。

范用家中的一个架子上摆的也都是各式各样的酒瓶（金实秋：《汪曾祺诗联品读》《戏柬斤澜》）103.局级干部      汪曾祺对于名利，虽不是毫不在乎，却也不孜孜以求他干了几十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级别，应该享受什么待遇。

1958年，他到河南出差，单位为他买了软卧，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算是“高级干部”了不过好景不长，出差回来便当上了“右派”，下放到张家口劳动，回京探亲只能坐硬板凳的份儿待他的“右派”问题得到改正后，他也不向单位提出过什么要求。

他当了市评定艺术职称的高级评委，领过国务院的特殊津贴，都是懵懵懂懂到手的从来没有争过要过直到办完离休手续，领到离休证，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局级干部”了他惟一享受过的“局级待遇”，就是享受高干待遇的看病104.军训     1936年夏天，汪曾祺参加了国民党政府规定的高中一年级学生暑假分地区集中军训。

苏州、扬州、无锡、常州和江阴等地的高一学生在镇江集训地点在镇江郊区的三十六标“标”即营房，这名称大概是从清朝的绿营兵时代沿袭下来的集训无非是学科、术科、“筑城教范”、“打野外”、打靶……这一套再就是听国民党中要人的演讲。

如“中国国民党是中国青年的党，中国青年是中国国民党的青年”(叶楚伧语)；“信仰领袖要信仰到迷信的地步，服从领袖要服从到盲从的地步”(周佛海语)……等等（《金陵王气》）原载《钟山》1994年第1期（卷六P186）。

105.刻图章       汪曾祺大女儿汪明小时候见大人们都有图章，很羡慕就央求爸爸也为她刻一方图章她刚提出要求，他马上就做出响应：“咱俩一块儿刻，我教你!”挑石料，他问：“要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儿的?”“大的!”再选字体：“喜欢隶书还是篆体呀?”她不明白，他就在纸上就着石头的形状写了各种体的“汪明”。

“用阴文还是阳文?”“随便!”他把住她的手，一刀一刀地刻，深一刀浅一刀地刻出个大概，又精心地修理了一遍蘸了印泥一盖，他有点得意：“怎么样?挺不错的吧?”可她觉得不大对劲：“红底白字不如白底红字好看!“瞎!这是阴文，那种是阳文。

”他痛痛快快地把石料拿去磨平，又刻阳文刻得差不多了，让她试着刻几刀“咔嚓”一下，笔划就刻断了又磨平，再刻，他乐此不疲，一点儿也不感到烦（《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朋友和玩伴》） 106.课堂上吞云吐雾    闻一多在西南联大中文系开了3门课：楚辞，古代神话和唐诗。

这3门课，汪曾祺都选了闻先生上课有一个特点：可以抽烟老师抽，学生也可以抽他走进教室，便点燃烟斗有时抽卷烟，还问一问学生：“你们谁抽?”老师的烟，学生自然是不好意思要的，于是大家全都摆摆手等到闻先生点烟之后，抽烟的学生随即也开始吞云吐雾，这其中便有汪曾祺一个。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高射”过闻一多先生》）107.空前绝后鞋     在西南联大，有一个女生从南院(女生宿舍)到新校舍去，天已经黑了，路上没人，她听到后面楼梯里突鲁的脚步声，以为是坏人追了来，很紧张。

回头一看，原来是化学教授曾昭伦他穿了一空前(露着脚趾)绝后鞋(后跟烂了，提不起来，只能半趿着)，因此发出此梯里突鲁的声音（《七载云烟》）原载《中国作家》1994年第4期（卷六P220）108.控制使用        杨毓珉说：“江青曾调汪的档案看，第二天就有了指示，此人控制使用。

”汪曾棋心里明白，自己在政治上有“前科”，地主家庭出身，有一段历史问题，1958年打成右派萧甲也表示：“江青说过‘控制使用’这句话，在领导范围内说过，积极分子都知道，文革中全抖了出来”京剧团创作室老同事梁清濂回忆道：“江青批了‘控制使用’，是我事后告诉汪的，他老兄在饭桌上汗如雨下，不说话，脸都白了。

当时不是夏天，他出了这么多汗，自己后来解释说，‘反右时挨整得了毛病，一紧张就出汗，生理上有反应’”他觉得江青这个女人不寻常，说不定何处就碰上事那几年他战战兢兢，不能犯错误，就像一个大动物似的苦熬着，累了、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

杨毓珉认为：“汪当时确实不能再犯错误，因为谁也不知江青的控制分寸” （陈徒手：《汪曾祺的文革十年》）109.老了“没词了”     汪家孩子四五年级的时候，曾经很看不上老头儿，说他写东西“没词儿”为什么呢？老师让他们回家抄一些著名作家的名句名段，回来用在自己的作文上，她觉得爷爷是个作家，那就看看吧，谁知抄来抄去抄不出词儿来。

孩子很恼火，老头儿听完哈哈乐：“说得好，说得好，没词儿！”——因为他后期追求的就是“没词”但你现在看他早期的作品，词多得你根本消化不了他的作品，早期的能看出才气，晚期的则能看出对通俗、简易、明了类型文风的追求。

他给年轻作者写的序里也提过这种观点：“你们不要学我现在的东西，年纪轻轻的学我现在这种平淡，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你们就太枯瘦了，年轻的时候不妨狂一点儿，写得花哨一点儿”他早期什么东西都试过，那些词用得花里胡哨，确实能看出他的词汇量还挺丰富。

（文星月整理：《汪曾祺长子汪朗聊父亲：从“词多”到“没词”》原载《草地副刊》2019年11月15日）110.老人有三乐      记得有一年去汪先生家，先生拿出湖南吉首的一瓶酒(包装由黄永玉设计)给我们喝，席间汪先生说老人有三乐：一曰喝酒，二曰穿破衣裳，三曰无事可做。

当时我们才30多岁，对这句也没有什么理解，但是回家我记在了本子上如果不记下，早就忘却了如今回忆这句话，又多了些况味（苏北：《汪曾祺的十一个细节》）

111.老头儿     “老头儿”是全家人对汪曾祺的一种昵称早已是家常便饭在社会上的流传则是在2000年《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一书出版以后有时外面人来了，家人在言谈话语之间，一不当心也常把“老头儿”冒了出来，弄得人家直纳闷：这家人，怎么回事?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是他创造发明的他一向主张父母与子女之间应该平等相处，从不讲究什么父道尊严他甚至还写过一篇《多年父子成兄弟》的文章，这就成为了他的理论根据和指导思想说什么“我觉得一个现代化的，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

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没有意思”子女们也因此认为，有这样一个好父亲，不叫“老头儿”实在亏了他的一片心意“老头儿”的称呼用于他，起源于70年代，那时，他在社会上名气还不大子女们在家中管他叫“老头儿”，就势送给妈妈一个“老太太”。

他听了蛮受用，乐颠颠地“哎!哎!”地答应，妈妈却扳起脸，挺气愤：“谁是老太太?真难听！”“老头儿”就此一直被叫下来，后来连孙女们都这样叫，而“老太太”却一直没有推广下去112.老头儿“剽窃”儿子“夹沙肉”的专利权    生平逸事  汪曾祺其实没做过夹沙肉。

他们家的夹沙肉是当年儿子汪朗从太原钢铁厂一个四川籍工友那儿学来的，第一次做好后，汪曾祺看着这个油腻腻甜乎乎的菜都不敢动筷子，但尝了一口马上吃个不停，嘴里一边嘟囔着：“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吃死人了”一边，筷子冲着一块肥肉又扎了下去。

夹沙肉做起来有点儿费事，所以他们家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才做，都是汪朗动手没想到，这个老头儿没有征得儿子同意，就把夹沙肉写进了自己的文章里，还冒充内行不过，这道菜本来就是四川的民间菜，谁都没有专利权（汪朗：《活着就得有点滋味》）。

113.老头，你给好好看着点！   《北京文学》一位编辑陪同汪曾祺、邓友梅和林斤澜3人去一趟丝绸之路到了吐鲁番、伊犁、酒泉、敦煌和兰州因为单靠文化界明友“友情帮忙”，没有官方的“公事接待”，这一路走得很辛苦。

有时因为借不到车，关在旅馆中几天无所事事有时车借到了司机大老爷却架子很大，拿我们当盲流对付从乌鲁木齐去伊犁时，那位司机带的私货太多，把汪曾祺塞在大箱小包的缝中，还对他说：“老头，你给好好看着点！”到了伊犁，《伊犁文艺》一位资深编辑陪我们去察布查尔山中访问哈萨克牧区去，那编辑批评了司机几句，第二天早晨回伊犁时司机竟把编辑扔在草原上……尽管受了许多气，吃了许多苦，但因作梦也没敢想今生今世还有机会享受这般自由，仍感到幸福天降，乐在其中！特别是汪曾祺，再艰苦他也没叫过苦，再受气他也不生气。

114.老友交恶      打垮“四人帮”后的审查时间一直拖了两年多上面不发话，下面不敢动，于是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要他写交代材料他被“挂”起来，先后写了10几万字的交代材料，够出一本专集了这次审查，伤了他和一些人的感情。

他和同在剧团的杨毓珉，大学时就是一个系的同学，在北京还在一个院里住过，有着几10年的交往这次受审查，他觉得杨毓珉知道真实情况，却没有为他说公道话，有些忿忿不平老伴听说之后更是生气，觉得杨毓珉不够朋友一次看戏，杨毓珉看见施松卿，主动打招呼，她却像没看见似的，扬长而去。

弄得他很伤心，说和施松卿认识几10年了，没想到变成了这样其实，杨毓珉也有苦衷，自己能逃过审查已属万幸，在当时的气氛下哪还敢给汪曾祺说话运动过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才算又恢复了他一生受过多次审查，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也是最长的一次。

虽然时间拖得很长，但是还算文明中国社会毕竟发生着巨大变化（《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大乱十年成一梦》）115.理想居室     汪曾祺的理想的居室是什么样的呢？一要比较宽敞，也不要太大。

苏州的拙政园，他就觉太大了，而且散漫无章法网师园就挺好，也开阔，也幽深，小巧玲珑，便于闲坐待客他现在的房子过于仄逼，到处是书，几无下脚处要写点东西，得把桌上的书报搬到床上堆着，晚上睡觉再搬回桌上他的书大部分不上架，他自己写的书有一些收到后不能开封，只好在墙角码起来。

他希望有一间大一点的书斋，除了书桌，还放得下写字画画的案子希望在设计时就安排好摆书橱、挂字画的地方，这样才像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另外，要有个能坐下七八个客人的会客室；厨房也要稍大一些，伸手够得着坛坛罐罐——我是自己做饭的。

但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他的理想呢？尝作打油诗自嘲：年年岁岁一床书，弄笔晴窗且自娱更有一般堪笑处，六平方米作郇厨（《造屋为人》）原载《中华锦绣》1995年12，12月合刊（卷六P246）116.离退休干部      汪曾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动感情的人。

他不喜欢那种口不臧否人物，绝不议论朝政，无爱无憎，无是无非，胆小怕事，除了猪肉白菜的价钱什么也不关心的离退休干部这种人有的是（《老年的爱憎》）原载《钟山》（1994年第1期（卷六P189）117.离休干部      1949年3月汪曾祺参加了第四野战军南下工作团。

从此，他就算参加了革命时在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之前，而且领的是“小米”因此以后他成了一个“离休干部”这是当时他所没有想到的在“交待”在南菁中学参加军训时，曾经加入了复兴社的一段历史这下他就南下不成了，而被留在了武汉。

118.理发      理发这一行，大概由来颇久，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汪曾祺颇欲知道他们的祖师是谁，打听迄今，尚未明白他们的社会地位，本来似乎不大高凡理发师，多世代相承，很少改业出头的这是一种注定的卑微了。

所以一到过年，他们门楣上多贴“顶上生涯”4字，这是一种消极反抗，也正宣说出他们的委屈别的地方怎样的，汪曾祺不清楚，高邮理发师大都兼做吹鼓手凡剃头人家子弟必先练习敲铜锣手鼓，跟在喜丧阵仗中走个几年，到会吹唢呐笛子时，剃头手艺也同时学成了。

吹鼓手呢，更是一种供驱走人物了，是姑娘们所不愿嫁的（《风景》）原载《文汇报》1946年10月25日，26日（卷四P38）119．联大师生苦不堪言     西南联大多数男生都是邋里邋遢的有人裤子破了，找一根白线，把破洞处系成一个疙瘩，只要不露肉就行了。

由于温饱都得不到保证，很多学生在外面兼差，在中学代课，在拍卖行、西药铺当会计，当家庭教师，甚至于卖棉袍、工具书来填饱肚子学生如此落魄，教授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肚里有学问，却少有油水沈从文吃饭时总是到学校对面米线铺子吃一碗一角三分钱的米线，穿的是从房东手里买来的一件旧皮袍改制的皮大衣。

朱自清穿的一件云南赶马人穿的蓝色毡子一口钟闻一多则穿着一个亲戚送的样式过时的灰色夹袍原来抽茄立克、“三五”牌香烟的教授多改成抽烟斗，他们的3B烟斗的接口处多是破裂不堪的，缠着白线，有几位从美国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毕业的教授夫人，集资制作西点在街头设摊叫卖。

（陆建华：《汪曾祺的春夏秋冬》）  120.廉价书      汪曾祺在1958年 10月至 1960年 10月为右派戴帽期，摘帽后滞留“劳动改造”在张家口农科所，至 1962年 1月当“右派”期间，他读廉价书的情况。

每遇星期天，节假日，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他们就去堡里逛逛堡里有一个供销社，卖红黑灯蕊绒、牡丹花被面、花素直贡呢，动物饼干，果酱面包，韭菜花，青椒糊、臭豆腐，一个山货店，一个缝纫社，一个木业生产合作社，一个兽医站。

若是逢集，则有一些卖茄子、辣椒、疙瘩白的菜担，一些用绳络网在筐里的小猪生秧子……堡里照例还有一个新华书店充斥于书架上的当然是毛选，此外还有些宣传计划生育的小册子，介绍化肥农药配制的科普书、连环画《智取威虎山》《三打白骨精》。

有一天，他去逛书店，忽然在一个书架的最高层发现了几本书，《梦溪笔谈》《容斋随笔》《癸已类稿》《十驾斋养新录》……售货员把他打量一番，开了发票……这几本书是按原价卖给他的，不是廉价书，但这是早先的定价，故不贵。

就这样，他就从小镇新华书店里淘到了几本好书

121.练盲肠     在西南联大时，汪曾祺也不是任何体育运动都不参加的后来他和几个联大同学在中学教书，每天吃过饭之后，有的人便径直跑到操场打篮球，美其名曰“练盲肠”，因为饭后运动容易引发盲肠炎一些校外的联大学生也常常参与，其中有金岳霖最得意的弟子、后来成为旅美学者的王浩。

汪曾祺也偶尔“练练盲肠”，因此与王浩相识他还学过骑自行车，那方式听着很奇特：先将自行车的支架支起来，让后轮悬空，然后人在车子上面一通猛蹬，等到后轮达到一定转速，将支架带起，自行车便“出发”了这种学习骑车的方式效果如何?不知道。

反正家人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骑自行车，尽管家中后来有好几辆自行车（《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夜猫子”最怵英文体育》）122.恋酒     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安乐居》发表后，恰逢评论家何镇邦到他家里吃饭，当众夸了这篇小说，他当即示意让他打住。

饭后到他只有8平方米的书房兼卧室小坐，一问究竟，他才说为此小说老太太（施松卿）发动儿孙们开了批判会，批判他到小酒馆里喝酒，老太太责问说：“汪曾祺，你没到小酒馆里喝酒，怎能把小酒馆里的酒客写得如此活灵活现呢？”一句话把老头儿问得膛目结舌，无言以答。

他的好友朱德熙的儿子朱蒙说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次朱蒙一个人在家摆弄无线电，他在这方面很灵汪曾祺到他们家去，看大人都不在家，就自己在屋子里瞎转，发现柜子里有一瓶好酒，大为高兴他掏出钱来，打发朱蒙去买了两串油炸的铁麻雀。

回来后，他找了一本书，边看边吃边喝，朱蒙依旧埋头鼓捣无线电，两人各不相扰看看朱德熙老不回来，他交代朱蒙：“还有半瓶酒，一串麻雀，告诉你父亲，留给他了!”然后就喜滋滋地回家了在美国聂华苓家中他也是熟门熟路，甚至知道她家的酒放在哪儿。

一来就从酒柜拿出威士忌，自己喝将起来在一个晚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几个作家把他抬回五月花公寓他喝了酒也可以跳起舞来123.恋酒苦果     在汪曾祺被“补”成了“右派”的那一年大女儿汪明恍惚的记忆中，她爸爸约了一个朋友喝酒。

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许只是当时的感觉)，两人都阴沉着脸，说的话很少，喝的酒却很多她那时正长在不知好歹的年龄里，自然省不下“人来疯”，大概真的混闹到连狗都嫌了……就在一刹那间，对孩子一向百依百顺的父亲忽然像火山一样地爆发起来!他一把拎住她，狠狠地掀翻在床上，劈手夺过一把毛掸，没头没脑地狂抽。

她在极度的惊恐中看到了在被激怒的脸上的一双通红的眼睛，闻到了既熟悉硒生的浓烈的酒气一个5岁的孩子，只能有一个反应，就是咧开大嘴痛哭一场，赖声赖气地哭得自己头都昏了……（《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泡”在酒里的老头儿》）。

124.恋酒受控     老头儿的喝酒一向受到老伴的严格控制，后来连孙女们也主动加入到监管的队伍中来孙女汪卉和外孙女齐方小的时候，如果发现爷爷私下喝酒，就高声向大人举报，搞得他紧张得不得了，防不胜防，狼狈不堪。

一次他在做菜时“偷”喝厨房的料酒，又被孩子们撞到，孙女刚喊“奶奶——”，他连忙用手势央求她们命令爷爷弯下腰，张开嘴，俩孩子踮着脚尖嗅来嗅去，因为对黄酒的气味陌生，他躲过了一劫然而，科学就是科学，像他这样经年累月地泡在酒里，铁打的肝也受不了。

在他晚年时，他的酒精性肝炎发展为肝硬变医生明确地指出问题的严重性他在他视为生命的写作和酒之间进行了折中的处理：只饮葡萄酒，不再喝白酒在一段时间里，他表面上坚持得还算好当然也免不了出现小动作（《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泡”在酒里的老头儿》）。

125．两本书闯荡美国笔会     1987年汪曾祺应邀赴美参加国际笔会活动，可是当时他的国际知名度太低，人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当作协推荐他的时候，国际写作计划的聂华苓不知道汪曾祺为何人？起初不想要他可他去了以后却一鸣惊人，一些老中青三代女作家都围绕着他团团转。

大家都很喜欢他他带了两本作品，一是《汪曾祺小说选》，一是《晚饭花集》，就是靠这两本书打开了美国文坛的一片天地汪曾祺感到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汪朗：〈汪曾祺全集〉能让读者全面地了解老头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126．两书定文学终身      1937年暑假后，日本人攻占了苏南江阴，江北也在危急之中连高邮城也蹲不住了，汪曾祺随祖父、父亲到离城稍远的一个名叫庵赵庄的农村，在这个村中的小庵里避难，一住就是半年到庵赵庄躲避战火，他除了随身带上准备考大学的教科书，另外只带了两本书。

一本是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一本是上海一家野鸡书店盗印的《沈从文小说选》如果说，屠格涅夫在《猎人日记》中所揭露的俄国农奴主的残暴，农奴的悲惨生活，令他感到震惊，使他了解到过去从未了解到的国外生活的话，那么，沈从文的小说则为他打开一个诱人的文学天地。

庵赵庄小庵里的半年避难生活，特别是他在这期间反复阅读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和《沈从文小说选》，对他的一生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他自己毫不迟疑地认为：“说得夸张一点，可以说这两本书定了我的终身这使我对文学形成比较稳定的兴趣，并且对我的风格产生深远的影响。

” (《两栖杂述》) 原载《飞天》（1983年1月号（卷九P197）127．临终《沙家浜》署名官司      1997年 1月初，上海沪剧院和沪剧《芦荡火种》剧本创作的执笔者文牧的遗孀筱惠琴，联合将汪曾祺和江苏文艺出版社告上法庭，状告他和江苏文艺出版社在《汪曾祺文集·戏曲剧本卷》中的京剧剧本《沙家浜》署名一事告上侵权。

因为《汪曾祺文集》主编是陆建华于 1993年 9月在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所以他也脱离不了干系；而当他就此事撰文公开介绍一些他所知道的有关情况时，对方恼羞成怒，也于 2月 5日将他追加为第三被告为此，汪曾祺通过小女儿汪朝电告在上海外国语大学离休的施松卿侄子施行在沪聘请律师陶武平介入此场官司，并嘱其作为在沪开庭时代理人。

一开始，大家没太介意，到了1997年1月8日《文汇报》的一条消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说是因为《汪曾祺文集·戏曲剧本卷》引起，此书问世已经 4年了，怎么现在突然刮起打官司的旋风呢?引起署名案官司的导火线究竟是什么呢? 遗憾的是：双方剑拔弩张，没有和解的余地，只能对簿公堂，判明是非。

其实，许多名人名誉权的官司，美其名都是为了“维护版权”，让人听了热血沸腾，但最终落脚点却总是在经济赔偿上“名维权，实为钱”促成这起巨大风波瞬间逆转的直接原因，是汪曾祺于 1997年 5月 16日因肝硬化引起的食道静脉曲张而造成的弥漫性出血，猝然病逝。

128．楼友     所谓“楼友”，是指文革中关在小楼上的难友在京剧团，进“小楼”的，相当于其他地方进“牛棚”的小楼中有被江青点名的剧团领导，几个有历史问题的“反革命”，汪曾祺这样的“反动权威”，还有得罪了江青的赵燕侠等人。

开始“革命群众”对这些人还经常批判，不久他们自己也分成两派，“阿庆嫂和沙老太太也打起来了”，这样，也就没有精力管理他们了不过这些“黑帮”还得按时上下班，准确说是按时上下楼，来了之后主要干3件事：学《毛选》，写交待材料，劳动。

这回劳动，比起他当年右派下放时要轻松多了，无非是劈劈柴，抬抬煤活不累，但脏每次抬煤回家，他的衣服都要从里到外换一遍换下衣服泡在脸盆里，漂着一层煤沫子（《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赶进小楼成一统》）。

129.搂草打兔子      在割草的时候，草丛中突然蹿出一只野兔，农民顺手一挥刀，把兔子打死了，得一意外收获而这意外收获，就是“搂草打兔子”歇后语的来历[汪曾祺写散文，也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不过他以为写任何形式的文学，都得首先把散文写好。

因此陆陆续续写了不少散文（《关于散文的感想》）原载《文艺报》1988年7月23日（卷九P481）130.《芦荡火种》剧名不妥     最早发现《芦荡火种》剧名不妥的是谭震林他说那个时候，革命力量已经不是星星之火了。

他是新四军的负责人，他的话自然是有实际根据的另外，“芦荡”和“火种”，在实际上也是矛盾的芦荡四周都是水，怎么能保存火种呢? 根据毛泽东的意见，《芦荡火种》又经过反复修改，将原来后面的闹剧删掉，增加了《奔袭》一场戏，也增加了郭建光的唱段，几场重头戏则基本保持原样。

重排后，戏便由毛泽东提议改名为《沙家浜》演出应该说，《沙家浜》的剧情比起《芦荡火种》来说是更加完整，人物形象也更加鲜明（《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从  到》）

131.马桥词典     韩少功的《马桥词典》被批剽袭塞尔维亚作家米·帕维奇的《哈扎尔辞典》这段时间里由于投给《马桥词典》的玫瑰花过多，花团锦绣的赞颂盈耳，有人评为“当代最具先锋特色”，有人还以为“前无古人”，是“旷古未有的创新杰作”。

人们耳熟于如此高的评价，忽然有人说它是“隐去了首创者名字和首创者全部痕迹的模仿之作”，还说是“极度的精神匮乏与极度的平庸”的作品这反差太大了《马桥词典》闹出纠纷后，汪曾祺不明真相，便和一些作家联名发表声明，支持韩少功，旗帜十分鲜明。

其实，他对两方的情况都不了解，既没有看过《马桥词典》，也没有看过批评《马桥词典》的文章他之所以站在韩少功一边，是因为以前和韩少功有过接触，“觉得这个人挺不错”由此可见，他幸亏没当什么官，不然准得砸锅他这个人实际是很感情用事的。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集淡泊与执着于一身》）132.买不到活鱼      苏州大学教授范培松曾给我说过一个笑话，此笑话是作家陆文夫在世时说的陆文夫多次说：“汪老头很抠”陆文夫说，他们到北京开会，常要汪请客。

汪总是说，没有买到活鱼，无法请后来陆文夫他们摸准了汪曾祺的遁词，就说“不要活鱼”可汪仍不肯请看来汪老头不肯请，可能还“另有原因”不过话说回来，还是俗语说得好，“好日子多重，厨子命穷”汪先生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

“买不到活鱼”，现在说来已是雅谑不过汪曾祺确实是将生活艺术化的少数作家之一（苏北：《汪曾祺的十一个细节》）133.“没词”是对他的褒奖     汪曾祺的作品经常在家里遭受批评孙女汪卉四五年级的时候，正值社会上很流行写一些辞藻很华丽的文章，而爷爷写的文章就缺这些东西，因此觉得他写得不好，“没词”。

外孙女在一旁也附和，认为文章的中心思想一点也不突出他听到后，不但不生气，反而笑道：“说得好，就是没词”他认为，“没词”是对他的褒奖134.没有历史，是悲哀的     美国人都能说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从苏格兰来的，荷兰来的，德国来的。

我们说不出我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是一种很深刻的悲哀没有历史，是悲哀的一个人有祖国，有自己的民族，有文化的传统，不觉得这有什么一旦没有这些，你才会觉得这有多么重要，多么珍贵汪曾祺在美国，听说有一个留学生说：“我宁愿在美国做狗，不愿意做中国人。

”岂有此理（《悬空的人—美国家书》）原载《作家》1988年第7期（卷五P99）135.美国不提倡随手关灯     汪曾祺说：“美国是一个很奇特的国家他们不提倡节约，而是鼓励消费有一天晚上，聂华苓夫妇宴请他，到他住的地方来接。

临走的时候，他顺手拉灭了屋里的电灯聂华苓问他：“拉灭灯干嘛？”他说：“节约用电”聂华苓笑着说：“你当你们在中国呢这里鼓励用电你用电越多，电费就花得越少反而你用电少了，花的电费却多了再说，不拉灯还有个好处—小偷不敢来偷。

如果你拉灭了灯，小偷一看屋里黑着，就知道没有人他就敢大胆地破门入室行窃了”他听了只好再把灯拉着了（乌人：《我和汪老的忘年交》）136.美国人爱插国旗     美国人很爱插国旗爱荷华市不少人家门外的草地上立着一根不高的旗杆，上面是一面星条旗。

应该说这也表现了一点爱国情绪，但更多的似是当作装饰国祺每天都可以挂，不像中国要到“五一”、“十一”才挂美国可以把星条图案印在体操女运动员的紧身露腿的运动衣上，这在中国大概不行，一定会有人认为这是对于国旗的亵渎。

美国各州都有州旗，州旗大都是白底子美国州政府的建筑大都是一个金色的圆顶，上面矗立着旗杆衣阿华州治已经移到邻近一个市，但爱荷华市还保留着老州政府，每天也都升旗爱荷华市有一个人死了，那天就要下半旗，不论死的是什么人，一视同仁，不像中国要死了大人物才下半旗。

这一点可以看出美国和中国的价值观念很不一样（《美国短简》）原载《上海文学》1988年第8期（卷五P140）137.美国人不随便串门儿     汪曾祺在美国待了3个半月后发现，美国人不愿意别人干扰他们的生活，不讲什么“处街坊”，不讲“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

除非得到邀请，美国人不随便上人家“串门儿”这反映出美国人的以个人主义为基础的文化心理（《遥寄爱荷华—怀念聂华苓和保罗安格尔》）原载〈中华儿女〉1992年第2期（卷九P355）138.美国尊重残疾人      汪曾祺认为，美国对残疾人是很尊重的。

到处是画了白色简笔轮椅图案的蓝色的长方形的牌子有这种蓝牌子的门，是专供残疾人进出的；有这种蓝牌子的停车场，非残疾人停车，要罚款很多有台阶的商店，都在台阶边另铺设了一道斜坡，供残疾人的轮椅上下爱荷华大学有专供残疾人连同轮椅上楼下楼的铁笼子。

街上常见到残疾人，他们的神态都很开朗，毫不压抑博物馆里总有一些残疾人坐着轮椅，悠然地观赏伦布朗的画，亨利·摩尔的雕塑中国近年也颇重视对残疾人的工作但他觉得中国人对残疾人的态度总带有怜悯色彩，“侧隐之心”。

这跟儒家思想有些关系美国人对残疾人则是尊重这是不同的态度怜悯在某种意义上是侮辱（《美国短简》）原载《上海文学》1988年第8期（卷五P140）139.美军翻译官       西南联大学生毕业后都要去当一阵美军翻译官，可汪曾祺不去，他不惜放弃大学毕业文凭。

据他说原因是：1.觉得外语水平太差，恐怕应付不了这个差事；2.当时生活十分窘迫，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身上的一条短裤后边还破了两个大洞，露出不可见人的臀部于是到了体检那天他索性就溜了他没有当翻译，丢了到手的文凭，这使日后找工作大费周折。

不少地方尽管认为他的水平不错，但一听说没有毕业文凭，便表示不便安排这使他有几年生活相当拮据但是，不当翻译也未必是坏事以他的二把刀英语，真的去当翻译，恐怕将会闹出相当严重后果来西南联大去当翻译的一个学生，就是因为英语水平太差而丢失了一条性命。

那学生连英语中的主动语态和被动语态都分不清，将“我们被日军包围了”翻译成了“我们包围了日军”，结果美国飞机就拼命地对包围圈内的部队狂轰滥炸了结果，这位联大学生竟然被“军法从事”了（《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到底没有捞上毕业文凭》）。

140.美人和猫   生平逸事  有一次，在昆明，汪曾祺看见过一只非常好看的小猫这家姓陈，是广东人有一次在金碧路遇见了她，她邀他上她家喝咖啡他去了这位美人已经过了30岁了，人很漂亮，身材高高的，腿长长的。

她看人眼睛眯眯的，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成熟的美她斜靠在长沙发的靠枕上，神态有点懒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绣墩，绣墩上一个墨绿色软缎圆垫上卧着一只小白猫这猫真小，连头带尾巴有五六寸，雪白的，白得像一团新雪这猫也是懒懒的，不时睁开蓝眼睛顾盼一下，就又闭上了。

屋里有一盆大的素心兰，开得正好好看韵女人、小白猫、兰花的香味，这一切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梦境43年后他又想起了这件事，写了一首诗：“四十三年一梦中，美人黄土已成空龙钟一叟真迂绝，犹吊远踪问晚风”（《猫》）原载《汪曾祺全集》（北师大版）卷六（卷六P327）。

141.美食家称号       汪曾祺的美食家称号是外国友人首先提出并“反馈国内”的有一次，他接待法国客人做了几道菜第一道是盐水煮毛豆洁白的盘子里堆着满满的青翠欲滴的毛豆，客人见了，连连称好客人迫不及待地抓起毛豆带着壳子往嘴里塞。

他马上微笑着告诉客人：“先生，这豆壳是不能吃的”他边说边示范给客人看，客人吃了去了壳的毛豆，越发觉得鲜美无比接着上来的又一道菜是一盘清炒豆芽，配之以切成细丝的青椒、红椒，既好看，又好吃，色香味俱佳第三道是老伴施松卿亲手烹制的福州燕皮。

其特点是，充作燕皮的原料不是面粉，而是捶烂了的精瘦猪肉据说，那位法国客人平常是从来不吃肉的，这次却吃了全是用猪肉捶打出来的燕皮，还一个劲地夸好吃142.煤块中长芋头       1946年夏天，汪曾祺离开昆明去上海，途经香港。

因为等船期，滞留了几天，住在一家华侨公寓的楼上是一家很敝旧的公寓，墙壁多半没有粉刷过住客是开机帆船的水手，跑澳门做鱿鱼、蚝油生意的小商人，准备到南洋开饭馆的厨师，还有一些说不清是什么身份的角色这里吃住都很便宜。

一天他突然发现一个奇迹：在楼上一侧有一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堆着一堆煤块，煤块里竟然长出一棵芋头!大概不知是谁把一个不中吃的芋头随手扔到煤堆里，它竞然活了没有土壤，更没有肥料，仅仅靠一点雨水，却长出了几片碧绿肥厚的大叶子，在微风里高高兴兴地摇曳着。

在寂寞的羁旅之中看到这几片绿叶，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这几片绿叶使他欣慰，并且，毫不夸张地说，使他获得一点生活的勇气（《生机》）原载《丑小鸭》1985年第6期（卷四P287）143.梦故乡     是江苏电视台拍摄的，分上下两集。

片中第一次发表了汪曾祺为电视片撰写的歌词：我的故乡在高邮，风吹湖水浪悠悠岸上栽的是垂杨柳，树下卧的黑水牛我的家乡在高邮，春是春来秋是秋八月十五连枝藕，九月初九闷芋头我的故乡在高邮，女伢子的眼睛乌溜溜不是人物长得秀/怎会出一个风流才子秦少游？我的故乡在高邮，花团锦绣在前头。

百样的花儿都不丑，单要一朵五月端阳通红灼亮的红石榴！画面上，一会儿出现如梦如幻的高邮湖，当地人称它为“珠湖”，只见一群美丽的姑娘载歌载舞地从后面走到前台来她们跳着优美的舞蹈，口中唱着富有江南民歌韵味的小调。

一开头，他就开始向观众作自我介绍一会儿，画面上又切换出许多研究他著作的评论家们的评论电视片后来经上海外国语大学离休干部、施松卿的侄子施行转换制成光盘144.名人     在艺术上，汪曾祺相当自信，认为他的作品能够为后世流传下去，他对文学语言的认识和具体运用上有独到见解。

他们家里有一幅高尔基的木刻像，是黄永玉的作品，他送给汪曾祺的这个镶在框子里的高尔基跟了他们家快40年，他当“右派”之前便有了以后几次搬家，家里人总是习惯地先找个地方把它挂起来慢慢地，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一些年轻作家来访时，常问：“你们怎么挂了个斯大林像?”1996年他从蒲黄榆搬到虎坊桥时，家人觉得这幅画像该换换了，可一时又想不起换什么合适。

没想到他嘟囔了一句：“该挂我的了”于是“老头儿”的照片进入了画框80年代初，他刚刚重写小说，还不很知名一次在家中闲聊，日后会是什么样的地位他说，中国历史上文人向有大家和名家之分，我不成大家，只能做个名家。

我们觉得他还比较谦虚，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其实“名家”的级别一点不比“大家”低145.磨戏      江青总结了50年代出现过的一批京剧现代戏失败的教训，认为这些戏没有能站住脚，主要原因是质量不高，不能和传统戏相抗衡。

她这样“总结”有一定道理后来她把这种思想发展成“十年磨一戏”一个戏磨到十年，是要把人磨死的但是戏是要“磨”的萝卜快了不洗泥，是搞不出好戏的公平地说，“磨戏”思想有其正确的一面146.南菁中学      1935年夏天，汪曾祺考入了江阴南菁中学，这是江苏的名校，过去叫南菁书院，1882年便创立了。

100多年来，这里出过不少名人，国民党的，共产党的，无党无派的，都有像民国初期江苏都督庄蕴宽，国民党元老钮永建，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黄炎培，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昌照，等等所出的专家学者更是难以计数，像著名社会学家吴文藻（冰心的丈夫)便是南菁的毕业生。

南菁中学的学生除江阴本地者外，多数来自苏南各地，高邮籍的少而又少他是怎么进了这所学校的，不清楚也许是他的家里在江阴有什么熟人他秋季入学，开始读高中一年级国文老师姓史曾在课堂上讲纪晓岚编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时一边抽烟一边编书的轶事。

南菁中学的数理化及英语教学质量全省有名，轻视文史他的英语老师是吴锦棠，圣约翰大学毕业生，英语很好，可惜他却没有把英语学好吴老师能背葛传椝编的《英汉四用辞典》他还记得吴老师上课时的情景147.难找的好女人      有一次大女儿汪明陪汪曾祺去朱德熙家，朱德熙诚恳地说：“松卿可是世上难找的好女人!你当右派，她不跟你离婚；你下去那么多年，她一个弱女子拖着3个孩子过活；人家说什么不好听的，她都得听着，受着，怎么过来的!我对她实在是钦佩之至。

”汪曾祺沉默了几分钟，深深地点了点头，眼圈都红了其实施松卿何止是婚后对汪曾祺专一，就是在谈恋爱时，即使她已经知道了他没有毕业文凭，以后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了；但她依然和他保持恋爱关系，这是难能可贵的当然他也与人说过：平生两件事不干：一不离婚，二不戒烟。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生死相依的老鸳鸯》）148.牛肉的做法   生平逸事  汪曾祺有一次在菜场买牛肉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是个知识分子，南方人轮到她了，她问牛肉摊，牛肉怎么做?汪曾祺很奇怪，问：“你没有做过牛肉?”“没有。

“他们家不吃牛羊肉“那您买牛肉干嘛?”“我的孩子大了，他们会到外地去我让他们习惯习惯，出去了好适应”这位做母亲的用心良苦于是他就尽了一番义务，把她请到一边，讲了一通牛肉的做法：从清炖、红烧、咖哩牛肉，直到广东的蚝油炒牛肉、四川水煮牛肉、干煸牛肉丝……（《吃食和文学（三题》）原载《作品》1987年第1期（卷四P325）      。

149.农场的业余生活      汪曾祺在农科所劳动改造的4年中，虽然劳动是很累的，但是他的业余生活还是挺丰富的演戏农闲时所里经常要演戏，过去主要是唱山西中路梆子：他去了以后，带去了一些新品种，和农工一起演过小歌剧《三月三》，独幕话剧《十六条枪》。

他演的似乎是汉奸一类的角色他还帮演员化妆，用戏剧油彩，这比过去用的粉妆漂亮得多办展览摘去帽子之后，他曾借调到张家口地区农业展览会帮助搞美术工作，而且很有创造性他还在农科所里布置过“超声波展览馆”当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附近已经有农民饿死，农科所虽然还不至如此，但是吃饭也很紧张。

于是便按一些地方的“先进经验”，搞起了超声波，说是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用超声波一超，便可增产画画画了一套《中国马铃薯图谱》农科所有一个下属单位“马铃薯研究站”，不在沙岭子，而在沽源为了积累些研究资料，需要画一部《中国马铃薯图谱》。

他那时已经摘帽，一时还没有接收单位，留在所里帮助干些杂活儿，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他（《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随遇而安的三年》）150.农科所    农科所是汪曾祺被错划为右派以后，劳动改造 4年的地方。

1958年到农科所，两年后，被摘掉右派帽子，没有单位接收，他仍留在那里工作，主要是画两部图谱，一是《中国马铃薯图谱》，一是《中国口蘑图谱》从他发表于 1944年（24岁）的小说《小学校的钟声》可知，他做小学生时就表现出绘画才能，老师曾让他给别的同学改画儿，传为美谈。

可惜的是，在农科所做为工作任务所绘的这两部图谱，后来不但没有得到出版，而且手稿在“文革”中却被毁掉他在农科所期间，还写了短篇小说《羊舍一夕》，“经调查后在《人民文学》杂志上发表”这里的“经调查后”，大约就是当时投稿，如果被看中了，那编辑部可能要发个信函到作者的“单位”，查问一下该人有无不能发表文章的情况。

所以，人们投稿时每每干脆就请“单位”预先盖了公章总之，摘了右派帽子之后的汪曾祺就写小说、发表小说了调回北京后的汪曾祺，当年就创作了两部京剧，其中之《王昭君》被搬上舞台，由李世济主演

151.女儿称呼没规矩     北京人爱说“你我他仨，没大没小!”汪曾祺家就是这样大女儿汪明上二年级的时候，老师要请家长谈话她正在操场上疯玩，汪曾祺来了，她高声大嗓地冲着爸爸喊：“老师让你去办公室!”老师“噌”地出现在门口，激愤得满脸通红：“怎么那么没规矩?应该说‘老师请您去办公室’!”她扳着脸让她对爸重复这句话。

汪明只好毕恭毕敬地学了，他反而觉得手足无措，一脸对不起女儿似的回家的路上女儿学着用“您”，还没说几个，做父亲的忍不住就乐了：“您呀您呀的，真别扭!”“可是老师都批评了”“那以后在学校里说您，回家还说你!”末了又问一句：“这样好不好?”“好!”（《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朋友和玩伴》）。

152.拼死吃河鲀     汪曾祺在江阴南菁中学读高中的时候，知道这里的河鲀很好吃，江南谚云：“拼死吃河鲀”，豁出去，也要吃，可见其味美据说整治得法，是不会中毒的他的几个同学都曾约定请他上家里吃一顿河豚，说保证不会出事”。

江阴正街上有一饭馆，是专卖河鲀的，这家饭馆有一块祖传的木板，刷印保单，内容是如果在该店铺里吃河鲀中毒致死，主人可以偿命河鲀之毒在肝脏、生殖腺和血，这些可以小心剔掉这种办法有例可援，即“洁本金瓶梅”是他在江阴读书两年，竟未吃过河鲀，至今引为憾事。

（《四方食事》）原载《中国文化》1989年（卷五P177）153.普通话讲得还不错     汪曾祺的普通话水平究竟如何，是否会唱京剧，汪朗说，父亲虽然是高邮人，但是普通话说得不错，还会点儿北京土语，基本没有口音，“比我妈说得好，我妈是福州人，很多字说不好，我爸让我妈说‘四十四只死狮子’，我妈就说不出来。

说起京剧，他说自己小时候学过 ，当然不是正经学，可能就是听唱片什么的会唱两出，后来大学时唱昆曲，到了剧团说不敢张嘴了，不过他说自己曾经咳嗽了一声，旁边的演员夸他嗓子好” （汪朗、汪朝:《儿子汪朗和女儿汪朝做客“青睐”讲座 讲述父亲汪曾祺》2019年3月19日 14:55）。

154.千呼万唤始出来     汪曾祺的爷爷汪嘉勋常常思忖：大儿子汪广生成家后添丁进口，可算是欣欣向荣；二儿子汪常生不幸早逝，只留下一个守寡的媳妇，这当然是无法弥补的遗憾；三儿子汪菊生结婚后一切尚好，就是媳妇杨氏体弱多病，常年咳嗽不止，偶尔还吐血，不能不让他暗暗心焦。

前年杨氏又生一女，现在怀孕足月，他盼望这个局面能够扭转，好让汪家抱孙，日子更加兴旺发达起来父亲汪菊生也很焦急正当汪家元宵节张灯结彩之际，保姆大莲子才急急忙忙地来报喜，痨病的杨氏终于在千呼万唤下生下了一个黑黑胖胖的小子。

这就是汪曾祺（陆建华：《汪曾祺的春夏秋冬》）155.千手观音     汪曾祺见过很多千手观音，都不觉得怎么美一个人肩背上长出许多胳膊和手，总是不自然他见过最大的也是最好的千手观音，是承德外八庙的有三层楼高的那一尊。

这尊很高的千手观音的好处是胳臂安得比较自然大足的千手观音他以为是个奇迹那么多只手(共1007只)，可是非常自然这些手是怎样从观音身上长出来的，完全没有交代，只见观音身后有很多手因为没法交代，所以干脆不交代，这办法太聪明了!但是，你又觉得这确实都是观音的手，菩萨的手。

这些手各具表情，有的似在召唤，有的似在指点，有的似在给人安慰……这是富于人性的手这具观音的美学特点是把规整性和随意性结合了起来石刻，当然是要经过周密的设计的，但是错落参差，不作呆板的对称手共1007只，是个单数，即此可见其随意性。

（《四川杂忆》）原载《四川文学》1992年第8期（卷六P22）      156.枪手    枪手古时叫“捉刀”，专指那些为别人写文章的人1944年，汪曾祺大学已经毕业，而杨毓珉还在读大四，为排一出新戏忙得不可开交。

因此，一篇读书报告就得请汪曾祺当枪手闻一多先生对这篇读书报告的评语，是当着汪曾祺的好朋友和同班同学朱德熙面前说的，因此汪和杨很快就知道了杨毓珉还特地找到闻先生，说明了内情，闻先生却不以为然，依旧算他唐诗学习及格，还给了80多分。

也许是闻先生觉得他找的这个“枪手”还够水平吧（《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比汪曾祺写得还要好”》）157.认真做事，平等待人      江西电视台《书里书外》节目主持人问汪曾祺之子汪朗，父亲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汪朗回答说，父亲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就是认真做事，平等待人。

158.仁慧的香味      汪曾祺小的时候，每隔一阵就跟祖母到观音庵看看，她的生日都是在观音庵过的每次都由孙子陪她去祖母和二师父在她的禅房里说话，仁慧在办斋，他就到处乱钻他很喜欢到仁慧的房里去玩，翻翻她的经卷，摸摸乌斯藏铜佛，掐掐她的佛珠，取下马尾拂尘挥两下。

他很喜欢她的房里的气味不是檀香，不是花香，他终于肯定，这是仁慧肉体的香味他曾问仁慧：“你是不是生来就有淡淡的香味?”仁慧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坏！”（《仁慧》）原载《小说家》1993年第6期（卷三P189）。

159.听沈先生讲课     沈从文的语言表达能力远比他的文字表达能力差得多浓重的湘西口音也罢了，声音又低，有的学生听了一堂课还不知到底讲了什么他不像有些教授那样，讲课时，神采飞扬，慷慨激昂，娓娓动听，这一切再配以手势，那效果就更好了。

沈从文不是这样他讲课非常谦抑，非常自制，不用手势，没有任何舞台道白式的腔调，更没有一点哗众取宠的江湖气或许是缘分，当不少学生对沈先生的课从最初的急切盼望到慢慢地热情消退时，汪曾祺却对沈先生的课越来越感兴趣，越听越觉得受益匪浅。

一些在别人看来是不足，他却感觉相反沈先生开的《各体文习作》和《创作实习》，其目的是培养学生创作能力创作能不能教，这是一个世界性的争论，许多人认为创作不能教，作家不是大学培养的（陆建华：《汪曾祺传》）160.美国大学荣誉研究员    爱荷华大学授予汪曾祺一个荣誉研究员(Honorary Fellow in Writing)的头衔，他不知这有什么用。

证书他留着，带回来看看反正他也不会嵌在镜框里，把头衔印在名片上（《871122致施松卿家书》）

161,软席卧铺      1958年正值反右斗争进入如火如荼之际，保汪派暂时占据了上风，汪曾祺不但没有被打成右派，而且领导上还派他到河南林县（现改为林州市）采风调查民歌就在这次出差中，他第一次乘坐上了软席卧铺。

感受到了自己真正的“高干”待遇162.三次返乡      汪曾祺1981年10月作阔别家乡40多年后第一次故乡行1986年 10月和 1991年 10月，他又曾两次回高邮探亲，期间正好总是相隔 5年42年后重返故乡，圆了他的思乡梦，抚平了他心灵上的创伤，加深了他对家乡的爱，进一步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

他的激动心情不言而喻42年前，他出外求学时，是从大运河乘轮船走的他离乡 42年后再次返乡，很难找到昔日给他留下难忘印象的景物，有时心头不免泛起淡淡的惆怅与哀伤，但他毕竟是个乐观主义者，很快就为故乡人今天安宁美好的生活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他具有极强的平民意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关注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当他发现高邮老百姓确实过上丰衣足食、安详自乐的生活，一种喜悦，不，是一种诗意，就在他心中油然而生晨兴寻旧邮，散步看新河腚舶垂金菊，机船载粪过。

水边开菊圃，岸上晒萝卜小鱼堪饱饭，积雨未伤禾他一回到家就去看继母任氏，探望老师，到学校做学术报告还参观了县里一系列水利建设工程163.三年自然灾害      三年自然灾害，汪曾祺在张家口沙岭子吃过不少马齿苋。

那时候，这是宝物！错误政策所导致的全国性的粮食短缺和饥荒在农村，经历过这一时期的农民称之为过苦日子，过粮食关，歉年，我国官方在 80年代以前多称其为三年自然灾害，后改称为三年困难时期海外一些学者则称之为三年大饥荒，西方学者也称其为大跃进饥荒。

当时他正在沙岭子农科所劳动改造，所幸在那里还能吃到一种叫做“马齿苋”的野菜马齿苋为马齿苋科一年生草本植物肥厚多汁，无毛，高 10-30厘米生于田野路边及庭园废墟等向阳处国内各地均有分布该种为药食两用植物。

马齿苋现在很少有人吃古代这是相当重要的菜蔬苋分人苋、马苋人苋即今苋菜，马苋即马齿苋他的祖母每于夏天摘肥嫩的马齿苋晾干，过年时作馅包包子她是吃长斋的，这种包子只有她一个人吃他有时从她的盘子里拿一个，蘸了香油吃，挺香。

马齿苋有点淡淡的酸味马齿苋开花，花瓣如一小囊有时捉了一个哑巴知了，知了是应该会叫的，捉住一个哑巴，多么扫兴!于是就摘了两个马齿苋的花瓣套住它的眼睛，马齿苋花瓣套知了眼睛正合适，一撒手，这知了就拼命往高处飞，一直飞到看不见!。

164.騸母鸡      云南武定出壮鸡汪曾祺原来以为壮鸡就是一只肥壮的鸡不是的所谓“壮鸡”，是把母鸡骟了，长大了，样子就有点像公鸡，味道特别鲜嫩只有武定人会动这种手术他只知道公鸡可骟，不知母鸡亦可骟也! （《建文帝的下落—滇游新记》）原载《大西南文学》1987年第12期（卷五P41）。

165.疝气手术   生平逸事  1994年，汪曾祺打算做疝气手术，住进了友谊医院做常规检查阶段，因为一下子被戒断了终日不离的烟和酒，整个人变得蔫了，没了精神，就像好好的一朵花突然枯萎了家中儿女每星期抽时间去医院一两次，看看他，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

施松卿坚持天天下午跑医院，想办法弄些零食带给他，打发他没有烟酒的日子；有时挤公共汽车去，中途还要倒车儿女都劝母亲：“岁数这么大了，天天跑怎么吃得消?”她说，她每次一走进病区的楼道，都看见他早早地站在病房门口，朝外张望，第一句话一定是，昨天不是说过，让你今天别来了吗?”（《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生死相依的老鸳鸯》）。

166.上海的情缘      从1979以短篇小说《骑兵列传》“复出”到1997年5月16日去世，是汪曾祺第三个也是最后文学创作成熟阶段，前后18年前两个阶段，一是40年代（以《邂逅集》为代表），一是“十七年”（《羊舍的夜晚》）和“文革”（参与“样板戏”改编和创作）。

1939年夏，他高中毕业，从上海坐船，经香港，抵达越南北方港口城市海防，再改乘滇越铁路至昆明，投考西南联大中文系1946年8月又从昆明经越南海防、香港，原路返回上海回上海后，生计无着，彷徨愁闷，一度想到自杀。

幸亏远在北平的业师沈从文来信劝慰，并通过李健吾的关系，让他得以在李健吾学生高宗靖的私立致远中学教国文1948年3月转去北平之前，他在上海度过一年半时间1949年4月，是他离开上海转到北京整整一年之后，第一部短篇小说集《邂逅集》才由巴金主持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在上海出版。

在改编样板戏期间，他多次往返于京沪之间80年代他应在上海的内侄请求为上海外国语大学主办的国家核心刊物《外语电化教学》题签刊名1997年初，关于“样板戏”《沙家浜》的侵权官司使他深陷泥塘，他女儿汪朝代表他电请上海内侄施行聘请律师准备对簿公堂。

后因宿疾突发，一病不起，1997年5月16日阖然离世，官司不了了之167.上天安门    生平逸事    汪曾祺靠“样板戏”保住命，出了名，甚至上了天安门，但始终保持清醒，从没有烧得晕头转向他说：“我还有这点自知之明，人家只是要用我的文字能力，我也从没有过非份之想。

知进知退，保住脑袋喝汤吧……”在那种形势下，他头脑不热，神智不昏，因之“四人帮”倒台后，他没有说不清楚的事既没与人结下仇，也没给人下过绊，顺顺当当进入了拨乱反正的时代当然经过这场大风波，他感到有点疲劳，尝过一轮大起落对世事有点冷漠。

恰好北京出版社要重印50年代几个人的旧作，编为一套丛书王蒙、林斤澜、刘绍棠和邓友梅都在册，唯独没有他林斤澜就建议一定加上汪曾祺出版社接受了意见，他自己却表示婉拒理由是解放前的作品有些不愿收，解放后的不够数。

最后，他被诤友赤诚感动，这才又拿起笔来写小说和散文，由此激发了他写作生涯的第三次浪潮!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稀里糊涂上了天安门》）168.沈老师关心备至     生平逸事    有一回汪曾祺去看沈从文老师，牙疼，腮帮子肿得老高。

老师开了门，一看，一句话没说，出去买了几个大橘子回来给他吃沈老师50年代后停住了写小说散文的笔，改业钻研文物，而且钻出了很大的名堂，不少中国人、外国人都很奇怪其实不奇怪，他很早就对历史文物有很大兴趣（《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原载《人民文学》1988年第7期（卷五P338）。

169.什么鸟人，也配留言   生平逸事  1991年的秋天，汪曾祺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故乡高邮有家企业文化搞得很红火的单位，特地组织一批文艺骨干去拜访他其间，有人取出一本满是文化名人笔墨的留言簿，请他留言。

他接过留言簿，认真地翻看起来当他看到某位知名女作家的留言时，竟脱口说道：“什么鸟人！她也配留言？有她留言，我不留言”尽管这位女作家在文革中表现欠佳，文艺界对她颇有微词，却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强烈反应很快他察觉了自己失态后，便不再说话，继续翻看留言簿。

直到看见白桦和茹志娟的名字后，才点头说道：“白桦、茹志娟，都是好人他们都留了言，我也凑个热闹吧”（广陵渔夫：《汪曾祺的谦和与率真—纪念汪曾祺先生逝世20周年》）170.生母杨氏   生平逸事  汪父汪菊生结过3次婚。

汪曾祺的生母姓杨他不知道她的大名杨家不论男女都是排行的汪母那一辈“遵”字排行，他母亲应该叫杨遵什么前年他写信问姐姐，他们的母亲叫什么姐姐回信说：“叫强四”他觉得很奇怪，怎么叫这么个名呢?是小名么?也不大像。

他知道母亲不是行四一个人怎么会连自己母的名字都搞不清楚呢?因为他母亲活着的时候我太短了他3岁时，母亲就故去了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得的是肺病，病后即移住在一个叫小“房”的房间里，她也不让人把他抱去看她他只记得父亲用一个煤油箱自制了一个炉子。

襞油箱横放着，有两个火口，可以同时为母亲熬粥，熬参汤、燕窝，另外还记得他父亲雇了一只船陪她到淮城去就医，他是随船去的他母亲死后，她养病的那间“小房”锁了起来，里面堆放着她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嫁妆，“摞橱”、皮箱和铜火盆，朱漆的火兰架子……他的继母有时开锁进去，取一两样东西，他跟着进去看看。

（《我的母亲—自传体系列散文之五》）原载《作家》1993年第2期（卷六P75）

171.生态平衡      汪曾祺喝酒一直是全家的热门话题无论谁怎么劝阻和努力，都无济于事，都无法改变他与酒的亲密接触全家也明白，酒几乎是他那闪光的灵感的催化剂，酒香融散在文思泉涌之中，有一次大家在谈论生态平衡时，他说，“如果让我戒了酒，就是破坏我的生态平衡。

那样活得再长，有什么意思！”也许，他注定了要一生与酒为伴酒使他聪明，使他快乐，使他生命色彩斑斓这在他，是幸福的172.是不是犯了错误？  一个叫陈光愣的老人，写了一篇短文《昨天的故事》陈光愣1958年毕业于北京农业大学，被划为一般右派分子，分配到沙岭子农科所之后，与汪曾祺在一个政治学习小组，后期又与汪同宿舍住。

陈光愣回忆：1959年，在农科所一次学习大会上，领导传达中央文件，提到毛主席提出不当国家主席，以便集中精力研究理论问题传达完毕，汪曾祺忽然语出惊人，怀疑地说：“毛主席是不是犯了错误？”弄得四座为之失色，不知如何往下接话。

幸亏在边远的张家口沙岭子的农科所，没人出来发难所领导愣了一会，岔开话题说：“大家的思路统一到党的指示的思路上来”敷衍了过去真不知道汪老头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冒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来也可能人在比较高压的政治环境下面，反会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来。

后来我见到汪朗，把上面的这个细节说给汪朗听他笑着说，老头儿政治上比较幼稚（苏北：《汪曾祺的十一个细节》）173.师恩母爱     五小(县立第五小学)创立了高邮县的第一所幼儿园(当时叫做“幼稚园”)，汪曾祺是幼稚园第一届学生。

幼稚园也上下课课业内容是唱歌、跳舞、游戏教他们唱歌游戏的是王文英老师，最初学的是简单的短歌所有的歌舞表演都是王文英先生一句一句地教会的他们在表演时，王先生踏风琴伴奏他至今听到风琴声音还是很感动1981年秋，他应邀回阔别多年的家乡讲学，带了一点北京的果脯去看王先生和张先生，并给他们各送了一首在招待所急就的诗。

给王先生的一首不文不白，毫无雕饰第二天，张先生带着两瓶酒到招待所来看他，他说哪有老师来看学生的道理，还带了酒!张先生说，是王先生一定要他送来的说王先生看了他的诗，哭了一晚上这首诗全诗是：“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

”歌声犹在，耳边徘徊念平生美育，从此培栽我今亦老矣，白髭盈腮但师恩母爱，岂能忘怀愿吾师康健，长寿无灾（《师恩母爱—怀念王文英老师》）原载《江苏教育报》1996年9月9日（卷六P272）174.士可杀，不可辱     汪曾祺把老舍先生在文革中的“死”归结为“士可杀，不可辱”，他对老舍先生很尊重，同时也为他解放后没有能写出更多的好作品而惋惜。

后来，他写过几篇回忆老舍先生的文章，在老舍先生逝世20周年时，还创作了一篇小说《八月骄阳》，写老舍之死的老舍先生在“文革”中被斗后以死明志时，他已不在北京市文联，对当时的详细情况不是太了解一般情况，他是不写自己不熟悉的事情的，但是为了表达对老舍先生的缅怀之情，他还是应承下写这篇小说，并找了不少当时在北京市文联的朋友了解情况。

小说写成一稿之后，他总觉得不满意，又重写了一遍在小说中，其实，他把老舍先生自杀的原因归结为“士可杀，不可辱!”这一结论，并没有更多的具体材料佐证，只是出自他对老舍先生的了解以后看到老舍先生的秘书葛翠琳的回忆文章后，才证实了他结论的正确性。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写了几句戏词儿》）175.舐犊情深     舐犊情深老牛舔小牛的毛以示对它的深切疼爱比喻人之爱子，也比喻对子女的感情很深初中毕业后到江阴报考南菁中学，汪曾祺随父亲住在一个布庄的栈房里，臭虫很多。

汪菊生一夜未眠，他像哨兵一样守护着儿子见有臭虫就抓，就用蜡烛油把臭虫烫死让儿子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看到的是一夜没有合眼的疲倦的父亲，和席子上好多蜡烛油的痕迹这种浓浓的父爱，自然在他心中留下一辈子也不全忘却的印象。

（陆建华：《汪曾祺的春夏秋冬》）176.嗜酒，并不酗酒       邓友梅和汪曾祺、林斤澜40余年共饮，没见汪曾祺喝醉过斤澜有过走路撞在树上的勇敢，邓友没有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谦虚，汪曾祺顶多舌头硬点，从没有过失态。

他喜欢边饮边聊，但反对闹酒如果有人强行敬酒，闹酒，他宁可不喝邓友梅跟他一块参加宴会，总要悄声嘱咐东道主，只把一瓶好酒放在他面前就行，不要敬也不必劝，更不必替他斟酒大家假装看不见他，他喝得最舒服，最尽性（邓友梅：《再说汪曾祺》）。

177.嗜烟     1981年，云南玉溪卷烟厂组织过一次“红塔山”笔会，嗜烟的汪曾祺当然在被邀请之列，《烟赋》即写于此次邀请之后他对红塔山作了一番大大赞美之后，表达了自己宁愿减寿也决不戒烟的决心：“我18岁开始抽烟，1991年71岁，抽了50多年，从来没有戒过，可谓老烟民矣。

”每天早上起床后，衣服还没穿整齐，烟已经叼在嘴里了思考和写作之际，手指间永远都夹着烟，就是在厨房做菜，有时也是边切莱边抽烟，还得腾出手来掸烟灰他不能穿好衣裳，前襟和裤子上经常烧出一个个窟窿来，书桌上也留着烟头烫的焦痕。

夫人施松卿是从事对外医学报道的，对他的吸烟晓以利害多少年也没用，后来又告诫他，大家陪着你被动吸烟危害更甚这好像管点用，他把吸烟的领域限制在自己的房间、厕所和走廊他在走廊里吸烟，又探头进房间跟大家说话，而房门却大开着，天晓得这点距离起什么作用!搬离蒲黄榆住处之际，儿女们觉得他们父亲的房间跟其他房间不大一样，细细一看，原来日日缭绕的烟雾已经把墙壁熏出了一缕缕向上升腾的黄褐色印迹，还挺艺术的。

178.手稿不留底      我们家老头儿（编者注：汪家人对汪曾祺的昵称）生前比较马虎，他的稿子过去从来不留，信也随写随寄虽则他老说自己能进文学史，实际也没把这太当回事，所以东西并不留底过去有些作者写稿子，是要拿复写纸留下好几份然后分头投的，他从来不干这事儿。

稿子就一份儿，寄出去就落在刊物手里，所以我们家基本没有手稿等后来有了复印机，我妈妈帮他管理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得是九几年了复印机留下一点底稿，但是很少社会上不少研究者和真正的“汪粉”也收了好多老头儿以前的作品，主要是解放前的，老头儿自己都没有了。

我妹妹跑图书馆也查到一些，有的是循着线索，有的是毫无眉目，全靠一张一张地报纸翻就这样，找出了一些他早期的小说和散文（文星月整理：《汪曾祺长子汪朗聊父亲：从“词多”到“没词”》原载《草地副刊》2019年11月15日）。

179.四年与农业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     在下放张家口四年的劳动改造中对汪曾祺来说是很重要的他和农业工人（即是农民）一同劳动，吃一样的饭，晚上睡在一间大宿舍里，一铺大炕上（枕头挨着枕头，虱子可以自由地从最东边一个人的被窝里爬到最西边的被窝里）。

他比较切实地看到中国的农村和中国的农民是怎么回事写出了散文名篇《葡萄月令》这样的代表作（《自报家门—为熊猫丛书作》）原载《作家》1988年第7期（卷五P102）180.四野南下工作团     1949年3月，汪曾祺报名参加四野南下工作团并获得批准，他分配在一大队住在北平华文学校受训。

按照规定，家属享受革命家属待遇4月22日下午5时先遣队出发，5月16日他抵达武汉紧张而又严格的部队生活，使他得到很好的锻炼在新的解放区他看到了许多新的景象，给了他巨大的鼓舞和教育他多么想就这样一直打到广州去。

到武汉，他就被卡了下来，参加接管文教单位他原以为这是临时任务，可不久又被派到一个女中，担任副教导主任当时和他一道参加南下工作团的其他人，不少后来都跟着四野部队一直打到广州他之所以被留下就是因为当年军训时他参加过复兴社。

他参加南下工作团动机也是不纯的，一是想改变自己的小职员生活状况，二是走南闯北，丰富自己的阅历，以后好当作家

181.送书画不分老小     已故的朱维宁先生曾向陈其昌介绍，1994年6月14日，他应约参加省戏剧学校的活动，汪曾祺酒后为该校题写了校名，亦为不少人写了字扮演专题片《梦故乡》中小英子的演员只有十七八岁，很讨人喜欢，汪曾祺特地为她写了两幅字，让她喜出望外。

就连一些大厨也得到了墨宝（陈其昌：《汪曾祺趣事》）182.苏北人      许多地方的人对苏北人有偏见，汪曾祺的子女很少对人家说起过他们的老家在苏北犯不上为那个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诛连”粉碎“四人帮”以后，电视里放映了大量的旧影片。

有一天晚上放的是《柳堡的故事》，插曲一唱，汪曾祺夫妇马上竖起耳朵听，继而放下手里的文章，兴冲冲地奔向那台9吋的电视机他端坐在那儿，聚精会神，那些黑白电视机汪曾祺聚精会神地，瞅着那平淡的情节竟使他感动不已，眼中炯炯地射出亮光。

对苏北故乡有着无限的眷恋有一次大女儿汪明学着上海人的腔调说：“侬是江北人？”爸爸稍有不快地说：“江北人怎么样？地方穷就被人瞧不起吗？苏北人和苏南人一样聪明、勤快”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高邮  汪曾祺》）。

183.随遇而安      有人问汪曾祺：“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大概觉得他的精神状态不错，有些奇怪，想了解他是凭仗什么力量支持过来的他回答：“随遇而安”丁玲曾说她从被划为右派到北大荒劳动，是“逆来顺受”。

他觉得这太苦涩了“随遇而安”，更轻松一些“遇”，当然是不顺的遭遇，“安”，也是不得已的不“安”，又能怎么着呢?既已如此，何不想开些如北京人所说：“逗自己乐儿”当然，倒也不完全是逗自己生活，是很好玩的随遇而安不是一种好的心态，这对民族的亲和力和凝聚力是会产生消极作用的。

这种心态的产生，有历史的原因(如受老庄思想的影响)，本人气质的原因，他就不是具有抗争性格的人，但是更重要的是客观，是“遇”，是环境的，生活的，尤其是政治环境的原因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善良的曾被打成右派的那一代人，除了已经死掉的，大多数都还在努力地工作。

他们的工作的动力，一是要实证自己的价值人活着，总得做一点事二是对生我养我的故国未免有情（《随遇而安》）原载《收获》1991年第2期（卷五P284）184.她说他是她的sweetheart(情人)     晚上，爱荷华大学图书馆的两个人招待汪曾祺等人晚餐。

一个女主人是南斯拉夫人晚餐会上他和与会者相谈甚欢他觉得自己在应对上有点才能，中肯、机智、不乏幽默另一个女主人明妮达宣告汪曾祺是她的sweetheart，他当然得跟她贴贴脸，让她亲一下她是国际笔会的组织者之一，是西班牙人。

上次在从Springfield回来的车上，她就对人说，她非常喜欢汪曾祺的性格，可惜不能直接用英语交谈回来后，她向聂华苓说，所有的作家都喜欢汪曾祺聂华苓为之非常高兴他这人大概有点人缘保罗·安格尔听说他是她的sweetheart，大叫：Wonderful! （《871003致施松卿家书》）。

185.台布上的《受戒》  《受戒》发表后，反响不小报刊上出现了不少评论文章有一件事给汪曾祺留下很深印象他到北京的门头沟给当地文学爱好者讲课，当时人民公社还在闲谈时一个公社书记告诉他，一次公社干部开会，散会时发现胶台布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

一看原来是《受戒》里小和尚明海和小英子的对话，一个人写一句，全都是背下来的农村干部居然如此喜欢这篇小说，他听了很兴奋，回来后和对家里人讲了但同时，他也觉得有些惶然他认为《受戒》这样的作品有存在的必要，但也不过就是有存在的必要，不是主旋律，也不应成为主旋律。

可以让一些读者喜欢，但是最好别有太大动静他说过：“我喜欢悄悄写东西，悄悄发表，不大愿意为人所注意”（《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写了个和尚的恋爱故事》）186.泰山乞丐     泰山山道旁，有不少人家以乞丐为生。

讨钱的是老婆婆和小孩子他们坐在路边，并不出声，进香的信男信女，就自动把钱丢进他们面前的瓢里小孩缠着奶奶：“奶奶，我今天跟你去讨钱!”“去!”“要去嘛，要去嘛!”这些孩子不觉得讨钱羞耻，他要跟奶奶去讨钱，就跟要跟奶奶去逛庙会买东西一样。

这些人家的日子过得不错每年收入很可观讨钱是山上居民的专利，山下乞丐不能加入他们穿戴得整整齐齐，并不故作褴褛（《泰山拾零》）原载《绿叶》（年第1期（卷五P323）187.糖豆干部      三年自然灾害时，对十七级干部有一点照顾，每月发几斤黄豆、一斤白糖，叫做“糖豆干部”。

汪曾祺也是在照顾之列，他用煮笋豆法煮之，没有笋干，放一点口蘑口蘑是他在张家口坝上自己采得晒干的他做的口蘑豆自家吃，还送人曾给黄永玉送去过永玉的儿子黑蛮吃了，在日记里写道：“黄豆是不好吃的东西，汪伯伯却能把它做得很好吃，汪伯伯很伟大！” （《食豆饮水斋闲笔》）原载《长城》1993年第2期（卷六P40）。

188.体育课      西南联大大一体育课是马约翰教授的，当时他已经60岁开外，但是身体还颇为健壮昆明尽管是春城，但冬天也颇冷，一般人都得穿毛衣、棉袍，可是马教授一年四季只穿一件衬衫，一件西服上衣，下身是一条猎裤。

他是混血儿，上课不说中文而说带有北欧口音的英语学生列队，他要求学生必须站直：“Boys! You must keep your body straight”(孩子们！你们要挺直腰干)汪曾祺年轻时就有些驼背，始终straight（挺直）不起来，因此上过几次课后，就逃之天天了。

但是，在联大的体育是必修课，而且要上两年，没有这两年体育课的学分就不能毕业为此他以后就只好肄业了189.天神发怒     在沽源期间，有一次，汪曾祺一个人出去，走得很远，忽然变天了，天一下子黑了下来，云头在天上翻滚，堆着，挤着，绞着，拧着，闪电熠熠，不时把云层照透。

雷声訇訇，接连不断，声音不大，不是劈雷，但是浑厚沉雄，威力无边他仰天一看凶恶奇怪的云头，觉得这真是天神发怒了他感觉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他一个人站在广漠无垠的大草原上，觉得自己非常的渺小，小得只有一点点。

他快步往回走刚到研究站，大雨下来了，还夹有冰雹雨住了，却又是一个很蓝很蓝的天，阳光灿烂草原的天气．真是变化莫测（《沽源》）原载《消费时报》1990年1月10日（卷五P207）190.铁闷子车     1936年夏天，在镇江集中军训快要结束时，江浙两省的高一学生调集南京，去听蒋介石训话。

从镇江坐铁闷子车，到南京出站后整队齐步走，开往宿营处中央军校一个个全都挺胸收腹，气宇轩昂受了两个月的军训，步伐很整齐，鞋底踏地，夸、夸、夸、夸……行道上有两个外国年轻女人，看样子是使馆外交官的家属，随着他们的大队走，也是齐步走。

他们喊：“一、二、三、——四!”她们也跟着一块喊她们觉的很有趣，他们也觉得很有趣这里有使馆，有使馆的年轻女人，让人感觉到这是“国府”所在地（《金陵王气》）原载《银湖》（圈琉3年第9期（卷六P186）

191.听沈先生聊天      沈从文先生之长于谈天甚于讲课他谈天的范围很广，时局、物价……谈得较多的是物他几次谈及玉龙雪山的杜鹃花有多大，某处高山绝顶上有一户人家——就是这样一户!他谈某一位老先生养了20只猫。

谈一位研究东方哲学的先生跑警报时带了一只小皮箱，皮箱里没有金银财宝，装的是一个聪明女人写给他的信他谈得最多的要算是金岳霖这位专讲《逻辑学》的教授终身未娶，长期独身他养了一只大斗鸡，这鸡能把脖子伸到桌上来，和金先生一起吃饭。

他到处搜罗大石榴、大梨买到大的，就拿来和同事的孩子比，比输了，就把大梨、大石榴送给小朋友，他再去买!听沈先生讲这些名人逸事，汪曾祺觉得这些名人的气质正是沈先生的气质，进而觉得沈先生是在讲自己看沈先生充满感情地谈这些熟朋友，汪曾祺就常常想起管仲的一句名言：“观其交游，则其贤不肖可察也。

”于是，汪曾祺对沈先生的敬重又增加了几分（陆建华：《汪曾祺传》）192.听闻先生讲课    生平逸事    西南联大时，闻一多先后开过3门课：楚辞、唐诗、古代神话楚辞班人不多他点燃烟斗，学生能抽烟的也点着了烟，他的课可以抽烟，他打开笔记，开讲：“痛饮酒，熟读《离骚》，乃可以为名士。

”他的笔记本很大，长一尺有半，宽近一尺，是写在特制的毛边纸稿纸上的字是正楷，字体略长，一笔不苟他写字有一特点，是爱用秃笔别人用过的废笔，他都收集起来，秃笔写篆楷蝇头小字，真是一个功夫汪曾祺跟他读一年楚辞，真读懂的只有几句。

他教古代神话，非常“叫座”不单是中文系的、文学院的学生来听讲，连理学院、工学院的同学也来听能够像他那样讲唐诗的，并世无第二人汪曾祺颇具歪才，善能胡诌，闻一多很欣赏他汪曾祺曾替一个比自己低一班的杨毓珉同学代笔写了一篇关于李贺的读书报告。

闻一多看了这篇读书报告后，对那位同学说：“你的报告写得很好，比汪曾祺写得还好！”（《闻一多先生上课》）原载《南方周末》1997年5月30日（卷六P321）193.痛苦出幽默   生平逸事   人生多苦难。

中国人、中国的知识分子生经忧患，接连不断的运动，真是把人“整惨了”但是中国的知识分子却能把一切都忍受下来，在说起挨整的经过时并不是捶胸顿足、涕泗横流，倒常用一种调侃诙谐的态度对待之，说得挺“逗”，好像这是什么有趣的事。

这种幽默出自于痛苦：唯痛苦乃能产生真幽默唯有幽默，才能对万事平心静气平心静气，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缺点，也是优点（《平心静气-》）原载《布衣文丛》1997年版（卷十P396）194.痛饮洋酒       汪曾祺这次在美国参加国际笔会活动待了3个半月。

回国途中，路过香港，王光美的哥哥王光英宴请他宴会结束后，王光英送给他一瓶洋酒《人头马》，瓶子很奇特，扁圆形的，他从来没见过拿回国后，刘心武去了，两人喝了半瓶邓友梅去了，又喝了半瓶他说：“我也不知道那瓶酒多少钱。

后来老伴在新华社查了一下资料才知道，那瓶酒竟然800多美元“他一想：喝！800多美元两顿就报销了也真够潇洒的了后来那个酒瓶托乌人送给了酒瓶收藏家林斤澜（乌人：《我和汪老的忘年交》）195.图穷匕首见     听过一件事。

说某文学青年偶然认识了汪先生，之后就到先生家中拜访这是一个痴迷得有点癫狂的青年他为了能每日聆听教诲，索性住到了汪宅汪宅的居所不大，他于是心甘情愿睡地下室，这样一住就是多日，每天大早就举着一把牙刷上楼敲门。

有一次他还带来了儿子，老头儿带着孩子上街去买了一只小乌龟可是“这个青年实在是没有才华，他的东西写得实在是不行”每次他带来稿子，都要叫老头儿给看老头儿拿着他的稿子，回头见他不在，就小声说：“图穷匕首见”（苏北：《汪曾祺的十一个细节》）。

196.退稿     东北的一家文艺刊物上门约稿来了刊物的名气不大，可是约稿的人是汪曾祺过去就认识的，似乎在政治运动中也有类似的遭遇叙了些往事，发了些感叹后，他说刊物地处偏远，希望约到好的稿子扩大影响力。

他被对方的诚意所感动，一只手搭在抽屉把手上，微微地拉开合上了几次——看得出来，他一方面很想“支持”一下，但是内心里又多少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毅然抽出那摞稿纸，十分郑重地交给来人，说：“手头正好有一篇现成的东西，如果真的需要，就拿了去!”来人读了之后，一时间竞激动起来，说了些感谢的话，告辞时他请他放心，说会尽快发稿。

他挺豪迈地觉得自己“义举”了一下可是，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一封那家刊物寄来的厚厚的挂号信拆开一看，《葡萄月令》又全被“运”回来了!还附了一页退稿信，大意是：经过研究，您的文章不适合在我刊发表，现奉还后面还有一段鼓励继续投稿的公式化言辞。

读着编辑部的鼓励，他哭笑不得后来发表在《安徽文学》1981年第十二期（《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曾经“退货”的“葡萄”》）197.“外行”改造“内行”    汪曾祺写京剧，除了打发时间外，还有一个很“狂妄”的想法。

他企图以“外行”改造“内行”他觉得京剧尽管是国粹，博大精深，但是一些思维方式和表现手法都很陈旧，只有加以改造才有前途他想和京剧“闹一阵别扭”，把现代思想和某些现代派的表现手法引入京剧，尽管这样做困难重重，几乎是等于单枪匹马和一支大部队作战，但是他也要试一试。

这种认识在《范进中举》中已经有所体现，日后则更加明确比如，传统京剧很少有的心理描写，心理分析，在《范进中举》中得到充分的体现特别是范进中举后喜极而狂的描述，小说中只是简单一笔带过，这里他却用现代人的眼光将其大大发挥了起来，详细刻画了范进发疯后的心理状态，从他小时读书、逃学、应考、被奚落，直到中举，都一一用唱段反映出来，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朗：《写了几句戏词儿》）198.汪曾祺的初恋对象      汪曾祺曾经有过两个初恋对象一个是高邮同乡大英子，另一个就是江阴南菁中学的夏素芬他们是高中二年级的同班同学。

夏素芬是谁呢？是江阴一个中医的女儿夏素芬的闺蜜章紫回忆了这一段有趣的往事：“高二有天上学，我们一进教室，就看见黑板上有人给夏素芬写了一黑板情诗，不是新诗，是旧体诗，是汪曾祺写的他跟我们一起看，看了之后，他自己把黑板擦了。

当时不开放，学校不赞成这样的事……”章紫说，汪曾祺的这个初恋自白的举动，真是很炽烈，很大胆，可惜无果而终据她回忆，夏家不喜欢汪曾祺，因为他是苏北人江阴沦陷后，夏素芬留在江阴，章紫到了重庆，而汪曾祺到昆明西南联大读书。

大家虽各自东西，但经常互通音信汪曾祺写给章紫的信比较多有一年章紫到北京特地到蒲黄榆寓所探望汪曾祺当时，施松卿和女儿汪朝在场汪曾祺示意章紫，当年学校的事儿，不宜多提大概指的就是与夏素芬初恋的事吧（姚维儒：《汪曾祺的江阴情愫》）。

199．为一对相亲对象当大厨       1974年的一天，在汪曾祺的北京甘家口寓所举行着一场隆重的相亲活动男的是北京地质研究所的靠边所长，女的是台湾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的侄女于尔辰，人家习惯叫她鱼儿他们的相亲与汪家有什么关系呢？原来当年汪曾祺夫人施松卿的侄子施行正在北京编撰《英汉农业机械词典》，经常到汪家蹭饭吃。

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姑妈说，我们新华社对外部有位女记者离婚了，想找个合适的对象于是这项任务就落到侄子的头上正好此时，词典组组长何嵘教授的妹妹手中有一个现成的对象，这样就定好日子在汪家见面这天，汪曾祺可大显身手了，做了满满一桌菜肴。

那天，施松卿在京的二妹夫妇也来观战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把两位相亲的人谈得热热呼呼，直夸这顿饭做得好，只有汪曾祺一个人在一旁暗暗高兴，心中美滋滋的200.邂逅艾青     “文革”中后期那天汪曾祺和大女儿汪明一道逛西单，走到“又一顺”饭庄附近，本来连说带笑的他忽然停住脚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位毫不起眼的老者。

这老者就在他们前面10几步的地方，穿了一身褪了色的旧军装，步履蹒跚，吃力地朝宣武门方向慢慢挪动，看得出，身体不大好他犹豫了片刻，非常冲动地快步走到老人身边，一把便搀住了他的手臂老人显然感到意外，他一脸茫然地抬起虚朦的目光盯住汪曾祺的脸，迟疑着。

他试探着问：“您是艾……?”老人点头，“那么您……?”“我是汪曾祺”他立即回答，语气中有些激动他扶着老人边走边聊，速度极慢汪明跟在后面，隐隐约约知道他们诉说彼此的境遇，断断续续地听老人说，许多年一直流放在东北和新疆，现在是回来治病……快到绒线胡同，老人指指，说他就到了。

汪曾祺很小心地送他过了马路进了胡同口，他摆摆手，不让送了老人没走多远，汪曾祺又一溜小跑地追了上去，庄重地嘱咐道：“无论如何，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女儿问：“这老头是谁呀?”“艾青!大诗人!”以后的一路上，他不再作声，自顾自地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之中。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书中汪明：《琐事三桩》）

【高邮文联】征稿启事|市政协开展“我的家乡在高邮”主题征文、摄影作品征集活动【高邮文联】主题征文选登|肖之平《“高邮很大很繁华”》【高邮文联】征稿启事 | “绿满秦邮——高邮市污染防治攻坚战成果” 美术作品展

【高邮文联】征稿启事｜高邮市第二届书法临创作品展

   今 日 荐 书   

《汪曾祺别集》（全20卷）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我的微店】购买

本文配图和文字以及音频未注明作者的敬请作者联系微信君加注

免责声明：本站所有信息均搜集自互联网，并不代表本站观点，本站不对其真实合法性负责。如有信息侵犯了您的权益，请告知，本站将立刻处理。联系QQ：1640731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