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是一部百科全书，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一炷心香祭恩师敬爱的姚祖培老师以近100周岁（1923年8月13日—2023年5月7日）的高龄与世长辞他学贯中西、博通古今、甚至兼顾文理，是我作为工农兵学员3年大学学习中遇到过的水平最高且又最有特色的老师。

01 大学我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的1975年秋季进入杭州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读书的那时的课程设置很简单，专业课只有精读和泛读两门，其他都是政治、语文、世界地理、体育等非专业课姚老师在1978年春，也就是我们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教我们班的英语精读课。

之前的老师都是写好教案，连同课本一起带到课堂上来的；而姚老师好像从来没有教案，进门时手里就拿着光秃秃的一本课本我当时甚至怀疑他是不备课的他讲课的方法原始而简单——念书从课文的第一句开始，一边逐句朗读，一边思考：哪个地方需要解释或者点评，哪个词汇需要举例说明，等等。

他似乎有一种心理穿透的本领，知道哪些地方我们会有理解上的困难，所以总会在这些地方停下来解释他的解释和点评都直击要害、恰到好处，而且十分简练，没有啰里吧嗦的赘言，所以讲课效率极高借用现代经济学的语言，就是达到了单位时间内知识量传授的最大化。

比如他解释adventure（冒险）一词，就顺便点评了一句：“凡是hero（英雄），总是要弄出些adventures来的”当时的课文内容，就是在描写一位英雄人物姚老师一句随意的点评，就揭示出了“英雄”与“冒险”之间的内在联系。

事后想来，真是妙极了无论是舍己救人还是虎口拔牙，都有冒险的成份任何一部文学作品，塑造英雄人物，都离不开冒险读金庸的武侠小说，全是英雄冒险的故事可以说，没有冒险，就没有英雄因此姚老师这句不经意的点评，我记了一辈子。

诸如此类的例子是很多的，因为时间久远，都记不得了有些词汇需要举例说明，姚老师就随手在黑板上写出一个例句例句明显是即兴写出来的，看起来很随意，但其质量之高，说明问题之有用性，丝毫不亚于课本上的例句别人即使经过精心思考，也不见得都能想出这么典型的例句来。

文革中，英语原版教材除了《灵格风》之外一律禁止姚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国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系里引进了少量英国和美国的教材作为课外读物，供有兴趣的同学自愿购买其中之一是Essential English，中文一般翻译为《基础英语》。

我也买了一套由于它的内容通俗易懂，我一般也没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人名和地名，因为长期闭塞的缘故，我都闻所未闻问过几位老师，他们都不知道而姚老师来了之后，这些问题便一扫而光当时，教师有视察学生自习的任务。

轮到姚老师来视察，他不像别的老师那样真的视察——在我们两列座位之间的走道上走来走去察看我们有没有在认真学习，而是捡一个空位子坐在那里这正是我们学生提问的好机会每当我上去提问，他都会接过书去，一边看我标出的人名或地名，一边用另一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撮在一起轻轻地敲击他前额的一侧，口里应着“哦、哦、哦……”，一般“哦”到第三声，答案就出来了：“Chopin，这是波兰的一个音乐家。

”“哦、哦、哦，Eckersberg，这是丹麦的一个画家”姚老师的普通话带有明显的浙江诸暨（他的出生地）口音，但是他的英语发音却清脆准确，不带任何口音下一次我又去问时，“哦、哦、哦，Leonardo da Vinci，这是意大利的一个画家，也是个科学家。

这个人博学，很厉害的”“哦、哦，Michelangelo，这也是意大利的一个著名画家，又是雕刻家”无论是人名、地名、词义还是其他什么问题，他有问必答，无所不知，从来没有被我问倒过毛主席说过，对学生的问题，教师只要能够回答一半，就不错了。

我平时也是这么期望于老师的但姚老师是例外、是唯一他对问题的解答率达到100%，满意度也是100%望着他那高高、亮亮的额头，我感觉这简直是一部百科全书，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实际上，波兰音乐家Chopin的读音，当时我曾心生疑虑，因为按照英语的读音规则，姚老师将pin读成了pan。

多年之后，我带着这个疑虑查证，终于弄清楚这里的pin不能按照英语的读音规则读成pin，而应当读成类似英语中的pan，所以姚老师是对的法语的读音规则就是这样的波兰作为欧洲大陆国家，其语言在这点上大概与法语一致。

细微处，往往蕴含真功夫那个学期，姚老师还带我们去宁波市第六中学教学实习因为他精通英国诗歌及其格律，所以宁波市教育局请他做了一个介绍英国诗歌的讲座讲座主要面向全市的英语教师，我们也有幸前去旁听姚老师在讲座中引用了拜伦Byron、雪莱Shelley等人的诗篇来说明英诗格律的变化，十四行诗sonnet则主要引用莎士比亚的。

像抑扬格iambic、扬抑格trochaic等有关英诗格律的词汇，我都是在那次讲座中第一次听到，顿时觉得眼界大开因为这些内容，在我们当年政治挂帅的课本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可惜，姚老师教我们的时间很短，名义上是一个学期，对我来说实际只有期初的两个月，因为之后教学实习去掉一个多月，回来之后只剩下个把月的时间就毕业分配了，种种杂事堆在一起，感觉就没怎么上课，也不再向姚老师提问了。

前排右起第三位是姚祖培老师02 传闻毕业之后我留系任教，与姚老师成了同事可是，我在一年级教研室，他在高年级教研室，平时教研活动碰不到，偶尔全系开会或者路上碰到，也只是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而已那时候，我对姚老师只有敬畏，并不亲近。

我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两件与他有关的事情第一，他是外语系英语教材编写组的负责人我们大学3年的课本，只有一年级是铅印的正式出版物，二三年级都是油印的自编教材而这些教材的编写，大概就是姚老师负责的也就是说，除了所选的课文之外，课文后面的注解、习题及习题前面的指示说明等，大都是姚老师亲手写出来的，或者是经过他审核修改过的。

怪不得给我们上课时他是那么地轻松自如第二，姚老师有一个儿子高中读书时成绩不佳，没有考上大学姚老师对他数理化文史哲全面辅导，愣是让儿子在次年考上了大学26年后我遇上了同样的问题：儿子因为贪玩，中考没有考上重点高中并开始厌学，高一时数学和化学分别考了28分和26分，在全班垫底。

我被迫学姚老师的样，对儿子进行全面辅导，其中的辛酸苦辣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那段时期，我时常有一种与姚老师心灵相通的感觉儿子最终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大学，而我对姚老师的敬仰也进一步提升03 冷僻字

1980年，我离开杭大外语系去北京读书，一别18年1998年，我回到杭州教书并定居那年秋天，不知是因为备课还是其他原因，我需要写出英文单词几尼guinea这个词是我在大学二年级自学《灵格风》的时候学到的，时隔22年，只记得读音，忘了拼写了。

于是我向多位英文专业的老师请教，先向他们解释清楚这是英国早年最大的货币单位，现在已经不用了，再问这个词该怎么拼写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中一位与我关系密切的英语教授还批评我说：“你这个人总是探究些稀奇古怪的冷僻字眼。

这号古董谁知道啊？”我苦笑，心想，不冷僻的我自己也知道，还用问别人？无奈之下，我打听来姚老师的电话，向他请教他反应极快，连“哦”都没有，一听到读音，便说“这是英国金本位时代的一个货币单位，现在已经不流通了。

”我说这我知道的，只是忘了怎么拼写他问我有没有查过词典我说查过的，但是没有查到这时他开始“哦”了：“哦、哦，你查不到是不是？加个‘u’”一语点醒梦中人，问题立刻解决了他像一个良医，一旦了解病情，就不但知道你生了什么病，而且知道你的病根在哪里。

我的病根就在于拼写时忽略了“u”，所以在词典上就查不到这个词了04 围棋不久以后，我从老同学沈永年处获知他经常去姚老师家下围棋姚老师会下棋我早就知道，但我从来没有去过他家所以我第一次上门拜访是请永年带我过去的。

姚老师听说我会下围棋，惊喜万分，当即搬出棋盘棋子手谈两盘，还热情邀请我常去下棋1999年五一节，我组织过一次棋会，约了七八个棋友，在孤山顶上（西泠印社茶室）摆开四桌下棋事先通知过姚老师，但我估计这么远的路，他年事已高，不会来。

想不到我们开场后不久，姚老师就爬上山来找我们，还推着一辆自行车我赶忙起身让座，替他泡上茶，简单介绍后，就请他与我的棋友们下棋他落子飞快，跟他们下了好几盘，直到中午才尽兴而归2001年我参加杭州棋院组织的业余围棋升段比赛，获得一段第一名，还因此上了报纸。

姚老师在报上看到这个消息后，专门打来电话表示祝贺

那段时期，姚老师对围棋的酷爱几乎达到痴迷的程度他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想围棋，梦里也都是黑子白子凡是围棋下得比较好的人，都会得到他很高的评价：“张文浩这个人极端聪明，他的围棋是我教会的，现在下得比我好多了”；“沈永年特别聪明，像这么聪明的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

不久前他还连基本的棋理都不通，现在一下子就下得这么好了”如果我时间稍长一点不去他家，他就会打来电话抱怨，责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去陪他下棋吓得我急忙道歉并做解释说明，然后抓紧处理手头事务，稍有空档，便骑车过去陪他下上两盘，他这才高兴。

人说老人像孩子，一点不假长期以来，姚老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始终是高山仰止的，想不到他同时又是一个任性而可爱的孩子05 师恩姚老师带我去过他常去的杭州市老年大学俱乐部，就在浙江图书馆的西边那里围棋、象棋、桥牌等各种器具一应俱全，玩的人很多，中饭价廉物美。

姚老师建议我常去那里，还特地为我准备了一个茶杯，与他自己的茶杯一起放在俱乐部里的茶杯架子上可惜，因为工作学习繁忙，那地方离我家又有三公里多，所以我只去过这么一次，姚老师专门为我准备的茶杯也没有用上姚老师对我非常关心，见我长期单身，就四处帮我介绍和寻找对象。

他专门委托原杭大外语系的商亚男老师替我在教师中物色，甚至在报纸上看到他认为比较好的征婚广告，都要剪下来给我看，建议我主动联系对方所以后来我一有对象（就是我现在的妻子），马上就带她去见姚老师老人家眉开眼笑、喜出望外，如同他自己的儿子找到了媳妇一般。

记得那次她还带了几幅自己的画作给姚老师看，其中有姚黄牡丹、春梅等姚老师极为欣赏，赞不绝口，称她为才女直到我们结婚后很多年，有一次聊天聊到她时，姚老师还特地手书金铭秋的诗来赞美我们的婚姻：“姚黄魏紫杜鹃红，雾照玲珑围暖风。

如此天香谁是主？从来国色属英雄”对此，我深感受之有愧

06 生平随着与姚老师的交往增多，我逐渐了解到很多有关他生平的事他出生贫苦，但是从小学业优异，因此而得到国民政府的全额奖学金资助，直到杭州高级中学（简称“杭高”）毕业他文理各科全优，但是理科的成绩又优于文科（难怪他后来能够全面辅导儿子考大学），所以个人的理想是当工程师或者科学家。

但是因为家境贫寒付不起大学的学费，听说读师范可以免学费，而且毕业以后容易找到工作（当时国民政府急需教师，有政策性鼓励），所以他放弃了最理想的选择而读了之江大学外语系，因此而走上了一辈子教书育人的道路在他对我讲述的平生经历中，有两点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第一是他的善良因为贫困，姚老师在解放前曾中断过学业，打过几年工，期间发生过老板克扣工人工资的事姚老师带领大伙儿与资方抗争，迫使老板让步，要回了大伙儿应得的工资解放后组织上了解到这些情况，感觉姚老师具备工运领袖的素质，决定培养他，要他揭发他们当年斗争过的那个资本家。

可是姚老师看到大伙儿对这个老板的揭发和批判大都夸大其词，甚至无中生有，所以就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向组织上澄清了一些被歪曲的事实这等于在替资本家说话，阶级立场有问题因此，领导大失所望，放弃了培养提拔他的决定。

姚老师失去了晋升的机会，但却守住了做人的底线第二是他的智慧和清醒新中国建国之初，姚老师像他周围所有的人一样，热情地参加各次政治运动但是从对胡风的大规模批判起，他开始惊醒：胡风只是在与朋友的私人通信中表达了一些自己的观点，这些观点的内容也并非没有道理，怎么可以无限度地上纲上线，把一位老左派文化人打成反革命分子呢？看来不能随便说话了。

从此以后，姚老师在所有的政治运动中都三缄其口，尽量不说；如果不得不说，那也是轻描淡写，敷衍应付；或者干脆装糊涂组织上对他的结论是：虽然工作认真负责，但是政治上不求上进，属于落后的群众这对姚老师来说，可谓正中下怀。

他对我解释：“落后不属于敌人的范畴，是当时的最佳选择；我既可以不去害别人，又不会挨别人整”由于这个明智的选择，姚老师躲过了反右、躲过了文革，一生平安无事同时期，我国文化学术界不乏大师和名家可是，纵然是这些大师、大家，在1956-57年的整风运动中也纷纷被引蛇出洞、打成右派。

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既是受害人，同时也充当过打手和加害人请问有几个人能够像姚老师这么清醒、这么早觉悟、这么成功地躲过各种厄运，同时又两手干净、从来不加害于人呢？至于年轻一代头脑发热，那就更不用说了。

事实上，姚老师并非不关心国家大事他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判断，只是不敢公开表露而已文革破四旧、学语录，声势浩大，全国上下群情激奋，但是姚老师却不为所动众人皆醉我独醒他暗自写下《七律·秋前一日酷暑抒怀》：四十言衰任笑疏

固缘秉赋属骀驽懒僧慵礼粱皇忏寒儒惜燔孔店书衣食恒愁无好语身心交瘁怯艰途通宵苦热眠难稳倦听邻儿作魇呼

翻译为白话散文，大意是：“我四十几岁身体就开始衰退，任凭人家笑我政治上生疏和落后，这当然也是因为我本来就笨我像传说中的懒和尚那样懒得去参拜《梁皇宝忏》，也不愿意烧掉孔孟旧书缺衣少食时说出话来不好听，身心憔悴前途堪忧。

晚上热得睡不好觉，疲惫中听到隔壁邻居的孩子在噩梦中惊叫”诗的颔联“懒僧慵礼粱皇忏，寒儒惜燔孔店书”清楚地表明了他对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对破四旧、烧旧书的保留态度他对我说：“这首诗当时要是被人看到了，要枪毙的。

”是的，在那个年代，把红宝书比作《梁皇宝忏》，还取“慵礼”的态度，确实是可以无限度上纲上线的07 博学与姚老师交往越多，越感到他博学有一天我去他家，看到他在读美国文学家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的《见闻札记》The Sketch Book。

他问我知不知道这个人和这本书，我说我知道Washington Irving是19世纪上半叶美国文学界的领军人物，是美利坚民族在文学上开始独立于英国的奠基人，但是没有看过他的这本书，因为我学美国文学侧重于19世纪下半叶。

姚老师见我稍微知道一点，很高兴，告诉我The Sketch Book这本书是他在中学时代认真读通的第一本英文原版作品，算得上他英语学习生涯中的一块里程碑，现在拿出来温习一下，颇感亲切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国内老一辈的英语学者大都偏重于英国文学，较少涉及美国文学，想不到姚老师研读美国文学比英国文学还要早。

姚老师跟我说着话，顺手将书递给我，问我能不能看懂我说“看懂应该没问题吧”可是翻开书一看，到处是生词；不借助词典，真的看不懂或许，姚老师早就估计到我会有这些困难，所以才这么问我想想自己读了大半辈子书，又到美国留学和工作了10余年，自以为英文还可以。

可是，回到国内跟姚老师一比，还赶不上他的中学时代，真感到羞愧！而且，那时我回国不久，尚处在或接近一生中英语词汇量的巅峰期如果是现在，生词就更多了姚老师不光英语词汇量大，汉语词汇量更大我们普通人常用的古汉语字典《辞海》和《辞源》，因为它们只收录了1万多个汉字，所以姚老师很少用。

他的古文工具书主要是《康熙字典》，因为那里收录了4万7千多个汉字使用《康熙字典》必须熟悉广韵、集韵、韵会等古代韵书中所使用的反切注音法，否则就不知道字的读音，而这对姚老师来说从来不是问题他古文造诣深，对四书五经很熟悉。

有一次我问他：《论语》里“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中的“乐”字，按现代普通话，应该读成“快乐”的“乐”还是“药”？他毫不犹豫地答：读成“药”，因为小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他们的除了下棋，姚老师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特别是古书。

就我所知，他通读过白居易全集，其中的很多名篇，包括《长恨歌》《琵琶行》等长篇，他都能背诵他尤其喜欢陶渊明，有一次和我谈到兴头上，便情不自禁地背诵起陶渊明的散文《五柳先生传》来背着背着，他突然停下来拷问我：“‘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你知道其中的‘许’字是什么意思吗？”我说“‘何许人’大概就是‘什么样的人’吧。

”他说“不对‘许’在这里是个名词，应该解释为‘处、地方’何许人，就是何处人、哪里的人”由此，我又学到了“许”字在古文中的一个义项他敬仰陆游，认陆游为知音，经常吟诵陆游的《致仕後即事》来自娱自乐：“沉绵分已饯余生，造物苛留未遣行。

今日下床还健在，一编来就小窗明”显然，这首诗同时也是姚老师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因为他们在两点上是相同的：一、长寿——陆游活了近85岁，是古代文人中最长寿的一位；二、酷爱读书，手不释卷对于读书所得的各种感悟，姚老师有时会用诗歌表达出来，如《李长吉金铜仙人辞汉歌读后赘语四句》《读陆放翁诗钞书感》等（诗的内容详见下面的插图）。

姚老师精通唐诗格律，写下了不少优美的诗篇这些诗或怡情山水，或感悟人生，反映的都是他自身的生活经历我手头碰巧有一份他手书的36首七言绝句的复印件（见上），从中抄录二首如下满菊垅赏桂爽朗高秋八月天银堆金粟夹清泉。

花前花后频频过留得馨香肺腑间登天都峰登高履险叹龙钟犹有壮心若稚童勉上天都凝目望白云过处见莲峯姚老师给我讲解过律诗的平仄变化规律他用一横表示平声，一竖表示仄声从五律开始，分为仄起式和平起式，再讲到七律可惜，我在思想和表达上都已经习惯于散文的自由，而对束缚自由的格律提不起兴趣来了。

姚老师写诗严守格律，诗作工整规范别人的诗如果在格律上有什么毛病，都逃不过他的慧眼，尽管在一般情况下，他顾全别人面子，不会吭声我曾经拿了另一位老先生送给我的一本诗词集给他看他一边翻看，一边当场指出哪几首写得好，其余大都存在失黏、对仗不工、鹤膝蜂腰等诸多格律上的问题。

完了还叮嘱我不要传话，怕惹人不快不过，对于比较熟悉和要好的朋友，他偶尔也会开个玩笑幽默一下：戏简余长春同学吟诗不较平和仄饮酒无分圣与贤种菜养猪绕乐趣忘怀得失似轻烟姚老师兴趣广泛，琴棋书画均有所涉略但是除了下棋和书法之外，在音乐和绘画方面大概没有下过多少功夫。

对此，他是这么自嘲自娱的：“幼吹葱叶难为听，老画葫芦迄未工，书竟无非歪脚字，棋完净得若干空”08 晚年日常生活都是平凡的，平凡中总有几分无聊人到老年，大都有冷清、孤独的感觉姚老师是用读书来消遣、来打发时光的。

他在《七绝·偶成》中这样自述：“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逐日事无差，如何消此清凉夜，除却看书靡有他”他从读书写字中取乐：开卷悠然岁月八旬初开卷惟寻有趣无旋读旋忘真美事老人游目尽新书这种豁达开朗、自得其乐的心态与前面的《七律·秋前一日酷暑抒怀》中反映出来的压抑心情形成鲜明的对照，说明姚老师的晚年生活充实而自足。

姚老师最后的20年都是由儿子和儿媳照看的有一段时间，他们四世同堂，七八个人一起拥挤在他那不到80平米的老旧套房内，但是全家人依然其乐融融姚老师在读书之余还能含饴弄玄孙，享受天伦之乐，应该是人生的一种满足。

姚老师与他的部分晚辈

09 空缺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一个人离世之后，旁人不会感到缺了什么但是姚老师的去世却带走了一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从而留下了一个让人不时感觉得到的空缺，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因为以后我在学习中碰到问题，再也找不到一位像姚老师那么博学的人请教了。

我想，凡是了解姚老师并在学术上得到过他指点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学生  朱锦清 2023年5月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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