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来聊聊一本科学老师必读的书——吴国盛的《什么是科学》。

 

各位老师：大家好！这里是格致教育工作坊，欢迎大家的到来，穿越时空来享受一碟知识的小菜，让我们一起天天学习，好好向上！今天我们来聊聊一本科学老师必读的书——吴国盛的《什么是科学》，这本书其实跟那个著名的“李约瑟难题”有关。

李约瑟是英国的一位科学史专家，他曾经提出一个问题说，为什么现代科学的革命是发生在西方，而不是中国呢？咱们从小就从教科书上了解到，中国古代的科技非常发达，比如说四大发明等等，都是领先世界的，既然如此，那中国为什么没能够产生发达的现代科学呢？今天和明天这两期音频为你解读的这本《什么是科学》，这本书就是在谈论这个问题。

什么是科学？这是一个问题任何问题都在呼唤一个解答，但恰当的解答却取决于问题的性质：谁在提出问题？为什么提出问题？发问者期望从哪些方面、以什么方式来回答？而这，是问题背后的问题真正的问题都是有结构的

上世纪80年代初，英国科学哲学家查尔默斯写了一本《科学究竟是什么》（What is this thing called Science）一书，在科学哲学史界流传很广许多爱好科学哲学的学生正是通过这本书了解。

了西方科学哲学然而，作为一个中国读者，我一直觉得这本书没有回答书名所提出的问题我也了解到，许多读者和我有着相同的感受为什么呢？原因大概是，这本书所预设的东西在我们的心目中恰恰仍然是可疑、有待澄清的，是我们渴望继续追问的。

这本书书名叫“科学究竟是什么”实际上只是通俗介绍了20世纪从逻辑经验主义、波普尔到库恩、费耶阿本德等科学哲学家的观点，这本书可以看成是一本西方科学哲学的简明导论著作可是，对西方科学哲学家来说，“科学”的指称是非常清楚的，指的就是在近代欧洲诞生的、以牛顿力学为代表的自然知识类型，不清楚的只是，为什么这种知识类型如此有效、可靠，如此权威并且如此成功。

用康德的话说就是，先天综合知识（科学知识）是否可能，这是没有疑问的，因为牛顿力学已经就是这样的“科学知识”；有疑问的是，它何以可能，也就是它得以可能的条件是什么？对他们来说，“牛顿力学”作为“科学”是一个给定的事实。

可是对我们来说，牛顿力学为什么当然就是科学呢？如果回答说，牛顿力学符合科学之为科学的全部标准，那我们就要问“科学之为科学的标准”是什么，这通常引向科学哲学；如果回答说，科学就是按照牛顿力学来定义的，那我们就要问“牛顿力学”是怎么来的，这个通常又引向科学史。

是以科学哲学的方式来回答“什么是科学”的问题，还是以科学史的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这仍然取决于你发问的背景和动机这本书的作者吴国盛，是中国科学哲学方面的顶尖学者之一，他在书里提出了一个观点，说中国古代有没有科学，不是一个事实问题，而是一个定义问题。

也就是说，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得看看，到底什么是科学？为什么牛顿力学就是科学，为什么中国的阴阳五行就不是科学呢？这个问题之所以缠夹不清，到现在也还在争论，就是因为“科学”这个概念是西方人的概念，当年 。

science 这个词翻译过来，默认了它就是“自然科学”的意思，那用来验证东方的现实，就会出现偏差所以，吴国盛认为，我们要从科学史的角度来看，西方科学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所以，首先我们要讲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说科学是西方特有的文化现象。

然后我们来说说，古希腊的科学是如何转变成现代科学的最后要说的就是本书的核心问题，中国古代到底有没有科学吴国盛在《什么是科学》的序言中说，中国人经常有一个误解，就是没有认识到科学的独特性在大部分人看来，科学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高水平高技术嘛。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所有的文明，包括中国古代，都有科学，因为任何文明都需要技术和智力，顶多是水平高下不同而已吴国盛说，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因为科学非常特别，它是一种罕见的人类文化现象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要从科学的起源说起了对于吴国盛而言谈科学精神必谈古希腊，他认为，西方科学起源于对“自由人性”的追求这话有点抽象，我来解释一下西方的文明经常被称作两希文明，就是古希腊文明和希伯来文明这两个文明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以狩猎、游牧、商业、航海这样的生活方式为主，他们的国家里面农业其实并不怎么发达。

比如希腊半岛的土地就很贫瘠，粮食产量不高还好，希腊旁边有个爱琴海，所以为了吃饭，希腊人就经常通过航海来跟其他国家进行贸易无论是航海还是贸易，都得一天到晚跟陌生人打交道，所以西方总体上来说是一个陌生人的社会。

在这种环境下，要想建立起秩序，那就只有一种方法，就是订立契约，所以，契约在西方文化中的地位很高比如《圣经》就被认为是上帝和人所订立的契约在这种文化下，人人都被要求严格遵守规则，负起责任一个自己能够制定规则并遵守规则的人，肯定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所以在西方文化中，每个人都必须独立自主，必须自由，自由因此成为了人的根本标志。

西方文化里的自由，是一个核心的根本的价值观，你肯定听过类似的话，像是“不自由，毋宁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所以说，自由是西方文明的核心价值

那自由跟科学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古希腊人看来，自由跟知识密不可分的不过要解释一下，这里的知识并不是我们平常说的那么宽泛，好像任何经验都能算知识希腊人的知识，专门指那种确定的、内在性的知识，是一个事物中确定的、永恒不变的知识，这就是古希腊的科学。

在他们看来，只有永恒不变的东西，才是一个事物的本性，才是这个事物独立自主的根本标志和保证哲学家斯宾诺莎曾经说过一句话，“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他表达的意思就跟古希腊人差不多：人类只有通过把握事物的内在本质规律，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所以在古希腊文化中，事物的内在性知识是跟自由紧密相关的，追求科学就是追求自由所以吴国盛说，希腊人的人文传统，就是自由和科学的传统在古希腊人眼里，科学不是生产力，也不是什么智商，他们不去考虑科学的实用价值，他们只关注知识本身的确定性，因为在他们看来，科学是通往自由的必经之路，不追求科学，你就不配做一个自由人。

这就是为什么希腊能诞生科学的原因那你可能会想，希腊人追求知识，那中国人难道就不追求知识了吗？我们的传统文化也很看重知识啊！没错，中国古代当然也追求知识，这毋庸置疑，但吴国盛说，中国人虽然追求知识，但知识从来都没有处于最重要的地位。

比如四书五经里的《大学》里面说，人要有八个阶段，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越往后等级越高，而和知识有关的格物、致知处于最基础的等级，不算是什么高尚的目标再比如，我们的教育方针是要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人才，。

“德”是排在“智”前面的。所以说在中国文化中，知识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那这是为什么呢？这也跟中华文明的具体情况有关刚才讲到，西方文明，是航海文明，商业文明，是陌生人的社会，但中国不一样，我们中国是农耕文明，乡土文明，是跟人和土地绑在一起的，很少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去跟陌生人打交道，大家都生活在一起，叶落归根，我们是一个熟人社会。

在熟人社会中，我们不需要靠契约来维持秩序，我们靠血缘关系就够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切关系都被看成是血缘关系的延伸或是翻版比如，师生关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生关系转成父子关系；皇帝和大臣的关系，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官员和老百姓的关系，是“父母官”……总之，大家拐弯抹角都是熟人，都是亲戚。

既然都是亲戚，你跟父母、跟亲戚就不能讲理，不能得理不饶人，再说也没什么确定的道理，对中国人来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嘛，所以最终大家都不是在谈理都是在谈感情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中国人的人性追求，不是自由，而是仁爱。

这是一种情感导向的追求，我们不认死理所以吴国盛说，这么看来，中国古代没有科学，这不是运气问题，而是注定的命运我们追求仁爱，西方人追求自由，这注定了二者会走上不同的发展道路吴国盛打了个比方，说西方文明和中华文明就好像是在不同的土壤中长出的两棵大树，一棵是苹果树，一个是桃树，二者品种不同，你不能指望桃树上面长出苹果。

我们必须认识到，科学是一种西方特有的、非常罕见的人类文化现象总结一下这部分内容在吴国盛看来，科学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文化现象，起源于对自由人性的追求古希腊人把自由和知识挂上了钩，因此才诞生了科学而中华文明的情况跟西方文明不同，中国古代的人性追求不是自由，而是仁爱，因此注定无法诞生古希腊那种科学。

刚才我们讲的是第一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讲到了科学起源于西方人对于自由的追求，但古希腊人的科学跟我们熟悉的现代科学其实是不太一样，那么接下来我们谈第二个问题，古希腊的科学是如何转变成现代科学的？前面我们说到，古希腊的科学目的是为了获得对于确定性知识或者事物本性的认识，并不在意科学的实用价值。

即使是在现代科学刚刚萌芽的16、17世纪，那时候的科学也没显示出有什么用但现代科学显然不是这样，我们现在经常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就是因为在19世纪之后，现代科学具有了强大的改造世界的巨大力量，变成了非常有用的学问。

那这个转变是怎么发生的呢？吴国盛给出了一个解释说，这是因为基督教的作用，现代科学其实是希腊科学和基督教相融合的产物这个说法乍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啊，因为中国人一般都觉得，宗教应该是科学的天敌啊？哥白尼、伽利略、布鲁诺，不是都被基督教迫害过吗？吴国盛说，其实这是我们的一种误解。

比如哥白尼，他自己就是一位神父，从来没有因为日心说而遭受过迫害布鲁诺的确是被教会烧死了，但是他的死不是因为他宣传日心说，而是因为他的宗教信仰跟基督教不合才遭受迫害如果我们梳理科学史的话就会发现，现代科学其实是在基督教环境当中成长起来的，没有基督教，就没有现代科学。

为什么这么说呢？基督教的传教过程非常缓慢，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它必须吸收异教和其他领域的知识，所以即便是在早期，教父们虽然瞧不起希腊科学，但多多少少也都对这些理论也有所了解，也没那么排斥随着时间的发展，他们逐渐发展出了一种理论，叫婢女论。

婢女就是丫鬟嘛，意思就是说，虽然希腊科学不是真理，没有神学高级，但是我们可以把它当作一个丫鬟来利用，让它为神学服务简而言之，就是用理性来论证自己的信仰到了11世纪，也就是中世纪，黑暗的中世纪，“经院哲学”诞生了，科学的地位从婢女变成了与神学平起平坐的独立学科。

什么叫经院哲学呢？其实就是在学院里流行的哲学，主张用理性的方式来对待基督教的教义，对教义进行论证但问题是，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希腊思想，跟《圣经》的教义在许多方面有着根本的冲突比如说，亚里士多德通过理性推理得出结论，说宇宙是没有开端的，是无始无终的，但是《圣经》里的主张是上帝创世，既然这么说，宇宙必须要有一个开端。

双方相互交锋，到了最后，基督教里的新派人物，比如著名的托马斯·阿奎那就说，算了，大家别争了，哲学遵循理性，神学遵循信仰，理性是不能证明信仰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还是相互独立吧！这么一来，哲学或者说科学就从神学的婢女，变成了跟神学平起平坐的独立学科。

希腊的理性精神，就开始在基督教世界广泛散播在接纳了希腊的理性科学之后，基督教又是怎么把它转变成现代科学的呢？这同样跟基督教里的一种思想叫“唯名论”有关唯名论的具体内容有点抽象，这里只大概介绍一下它的基本观点。

在唯名论看来，只有个别事物才是实实在在的，事物没有什么本质，自然界也没有什么规律和秩序，甚至连明天天上有没有太阳我们都不能确定这么一来，人们也无法通过理性的研究来掌握理解上帝，上帝成了一个喜怒无常、捉摸不透、让人害怕的角色。

普通人的命运得不到保障，很惶恐，神都靠不住了，那怎么办呢？没办法，只能靠人自己来掌握命运了所以在唯名论运动的影响下，人取代了神，自己成为了万物的中心，要去征服自然，掌握命运这种思想就是现代性的核心，是现代社会发展所遵循的基本原则。

既然要改造自然，那像古希腊科学那样光是追求真理肯定是不够的，现代科学一定要展示出自己的力量，在混乱的世界中建立秩序，所以现代的科学的一大特点，就是具有强大的改造世界的能力这方面典型的代表就是实验科学吴国盛说，实验科学的本质，就是要去控制自然，让自然把它的秘密交代出来。

实验室就是审讯室，人类在实验室里所做的事情，就跟审问犯人一样：我们有组织有计划地对自然进行拷问，还针对不同的问题设计出不同的拷问办法，拷问的目的就是试图来控制自然既然要树立人的中心地位，让人去控制自然，就是等于是把自然当成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东西，人类要去理解自然的运行逻辑，这种思想就叫做

“世界的图景化”图景化其实就是把自然看成是一架复杂的大机器，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人类开始用数学工具对自然进行测量，并且发明出了时间、空间等等一系列概念，来理解自然，建立模型比如，牛顿就建立了这样一个模型，他提出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就是相当于一个筐，所有的物质都是装在这个筐里的有质量的粒子，这些粒子受到力的作用，就会改变自己的运动方式。

这套方法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数理科学嘛所以在现代，科学这个词的狭义定义，其实就是指数理实验科学从希腊科学到现代的数理实验科学，这是西方科学史的主线，是最主流的科学传统，也是科学这个词最广为人知的定义。

好了，今天先聊到这里，让我们一起认知越狱，自我迭代，格致教育工作坊每天都在这里等你。讲座时间：2018年6月1日

文字整理：曾宝俊于洁刘小艳录音整理：唐丽华今日推送：张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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